【南北朝】丘遲《與陳伯之書》解讀
與陳伯之書
作者:【南北朝】丘遲
遲頓首。陳將軍足下:無恙,幸甚,幸甚!
將軍勇冠三軍,才為世出,棄燕雀之小志,慕鴻鵠以高翔。昔因機變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開國稱孤[1],朱輪華轂,擁旄萬里[2],何其壯也!如何一旦為奔亡之虜[3],聞鳴鏑而股戰(zhàn),對穹廬以屈膝,又何劣邪!
尋君去就之際,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獗[4],以至于此。圣朝赦罪責功,棄瑕錄用,推赤心于天下,安反側于萬物,將軍之所知,不假仆一二談也。朱鮪涉血于友于[5],張繡剚刃于愛子[6],漢主不以為疑,魏君待之若舊。況將軍無昔人之罪,而勛重于當世。夫迷途知返,往哲是與;不遠而復,先典攸高[7]。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將軍松柏不翦,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悠悠爾心,亦何可言!
今功臣名將,雁行有序,佩紫懷黃,贊帷幄之謀;乘軺建節(jié),奉疆埸之任,并刑馬作誓,傳之子孫。將軍獨{?}顏借命,驅馳氈裘之長,寧不哀哉!夫以慕容超之強,身送東市[8];姚泓之盛,面縛西都[9]。故知霜露所均,不育異類;姬漢舊邦,無取雜種。北虜僭盜中原,多歷年所,惡積禍盈,理至焦爛。況偽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攜離,酋豪猜貳。方當系頸蠻邸,懸首藁街。而將軍魚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飛幕之上,不亦惑乎!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見故國之旗鼓,感平生于疇日,撫弦登陴,豈不愴悢!所以廉公之思趙將[10],吳子之泣西河[11],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
想早勵良規(guī),自求多福。當今皇帝盛明,天下安樂。白環(huán)西獻[12],楛矢東來[13]。夜郎滇池,解辮請職;朝鮮昌海,蹶角受化[14]。唯北狄[15]野心,掘強沙塞之間,欲延歲月之命耳。中軍臨川殿下,明德茂親,總茲戎重[16]。吊民洛汭,伐罪秦中[17]。若遂不改,方思仆言。聊布往懷,君其詳之。丘遲頓首。
注釋:
[1]開國稱孤:開建邦國。孤,王侯自稱。502年4月蕭衍稱帝后,陳伯之“進號征南將軍,封豐城縣公,邑二千戶”(《梁書·陳伯之傳》),并依舊任江州刺史。晉以后封爵,自郡公至縣男,皆冠以“開國”之號?!2]擁旄萬里:拿著朝廷頒發(fā)的旄節(jié),號令一方。《文選》李善注引荀悅《漢紀》有“今之州牧,號為萬里”的說法。 [3]奔亡之虜:逃亡投敵分子。502年,疑心很重的陳伯之,受野心分子褚{緭}等人的蠱惑,叛梁降魏(詳《通鑒·天監(jiān)元年》及《梁書·陳伯之傳》)?!4]猖獗:傾覆、失敗?!5]朱鮪涉血于友于:朱鮪(wěi),王莽末年綠林軍將領,曾勸更始帝劉玄殺害光武帝劉秀之兄伯升。后劉秀攻洛陽,鮪堅守。劉秀令岑彭勸降,鮪曰:“大司徒公被害,鮪與其謀,誠知罪深,不敢降耳?!眲⑿銖土钆硗f:“夫建大事不忌小怨,今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遂降。友于:兄弟?!6]張繡剚刃于愛子:《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建安)二年,公到宛,張繡降,既而悔之,復反。公與戰(zhàn),軍敗,為流矢所中,長子昂、弟子安民遇害。四年冬十一月,張繡率眾降,封列侯?!薄7]不遠而復:《易·復》:“不遠復,無祇悔,元吉?!薄墩x》:“不遠復者,是迷而不遠即能復也。無祇悔元吉者,祇,大也,既能速復,是無大悔,所以大吉?!薄8]慕容超:十六國時南燕君主。劉裕北伐,生擒之,解赴建康斬首。東市:原為漢代長安處決犯人之處,后泛指刑場。 [9]姚泓:十六國時后秦君主。劉裕伐泓,長驅入關。王鎮(zhèn)惡克長安,生擒姚泓,斬于建康。西都:長安?!10]廉公之思趙將:廉頗,趙之良將。趙悼襄王立,使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樂乘,遂奔魏,魏不能信用。趙王思復得廉頗,頗亦思復用于趙。然因使者之言以為老,遂不召。廉頗入楚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币姟妒酚洝ちH藺相如列傳》?!11]吳子之泣西河:吳起治西河之外,王錯譖之于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吳起至于岸門,止車而望西河,泣數行下,曰:“西河之為秦取不久矣,魏從此削矣?!币姟秴问洗呵铩らL見》,又見于《觀表》篇?!12]白環(huán)西獻:《竹書紀年》卷上載帝舜有虞氏時,“西王母來朝,獻白環(huán)、玉玦”?!13]楛矢東來:《國語·魯語下》:“仲尼曰:‘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yè)。于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贝藘蓷l引用典故,言梁朝之盛明?!14]夜郎滇池,解辮請職:古夜郎國在今貴州桐梓東。漢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夜郎王始倚南越,南越已滅,夜郎遂入朝。古滇池國,在今云南昆明一帶。漢武帝元封二年(前109)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以為益州郡?!妒酚洝の髂弦牧袀鳌贩Q夜郎、滇等民“皆魋結(椎髻)”,巂、昆明“皆編發(fā)”。解辮請職謂改易風俗,服于中朝,請求封職。朝鮮昌海,蹶角受化:漢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定朝鮮,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昌海:即昌蒲海,一名蒲昌海,又名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馀里,廣闊三百里。此言其附近諸國。蹶角受化謂以額角叩地,表示歸順。梁武帝蕭衍甫即位,即封高句驪王高云為車騎大將軍,百濟王馀大為征東大將軍,見《梁書·武帝紀》。 [15]北狄:指北魏。古代對北方民族稱狄?!16]“中軍臨川殿下”三句:《梁書·武帝紀》:“(天監(jiān)四年)冬十月丙午北伐,以中軍將軍揚州刺史臨川王(蕭)宏都督北討諸軍事。” [17]洛汭、秦中:洛汭,洛水入黃河處,在河南洛陽、鞏縣一帶。秦中,今陜西中部地區(qū)。當時均屬北魏。
賞析:
《與陳伯之書》是一篇優(yōu)美的駢體書信,系丘遲晚年之作。丘遲今存文章十三篇(見嚴可均輯的《全梁文》),詩十一首(見逯欽立輯的《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明人張溥認為,使丘遲能在文學史上站得住,“其最有聲者,與陳將軍伯之一書耳”(《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題辭》)。
一封書信產生了明顯的政治作用,招降了八千叛軍,這在歷史上是罕見的。其中復雜的歷史因素,有待于認真探討。但是,它在文學上的成就,我們似乎可以從“盡言”和“盡情”兩個方面加以認識。
丘遲的同輩人劉勰(與遲同游于蕭宏之門),在《文心雕龍·書記》篇里,對自漢以來的書札作了理論分析。他舉出其中的優(yōu)秀作品,如司馬遷的《報任安書》、東方朔的《難公孫宏書》、楊惲的《報孫會宗書》、揚雄的《答劉歆書》,雖然風采各異,但都具有感情充沛、氣魄雄偉的特點。劉勰十分強調這些名家在書簡寫作上能自出機杼,灌注情感(“并杼軸乎尺素,抑揚乎寸心”)。劉勰進而總結書札“本在盡言,言以散郁陶,托風采”。如何“散郁陶”呢?應該文字暢達,發(fā)抒情性,曲盡心聲(“故宜條暢以任氣,優(yōu)柔以懌懷。文明從容,亦心聲之獻酬也”)。
“盡言”和“盡情”是互為依存的,以理服人,以勢導人,離不開以情動人。而以情動人,總是有待于透徹的說理和敏銳的時勢分析。應該說,在這個水平上看《與陳伯之書》,總是會有教益的。
從“盡言”來說,作者丘遲如僅以老朋友身分率直地向陳伯之進忠告,顯然也是可行的,但必須審時度勢,洞察隱情,打開對方的心扉。應該注意到,寫這封信的時候(梁武帝天監(jiān)五年[506]三月),形勢有微妙的變化。前一個月,陳伯之打敗了南方名將昌義之而威震江淮,而本月份北魏咸陽王元禧的兒子元翼等三貴胄投奔梁朝,使集結洛口的北伐軍平添聲色。此時此刻,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都顯示了重要意義,如何將“勸降書”寫得得體,能打動對方,的確是不容易的。
信是從肯定陳伯之的才干寫起的?!坝鹿谌姟保澳进欩]以高翔”等詞色很重的獎借話頭,不能看成虛美,是為“昔因機變化”作鋪墊的。丘遲充分肯定了陳伯之四年以前隨梁武帝蕭衍引兵進圍建康,消滅南齊東昏侯暴虐統(tǒng)治之舉。但是,細按史書,陳伯之當年的起義是頗為猶豫的,說穿了,他是蕭衍逼降的(逼降的經過,具詳《通鑒·中興元年(公元501年)》)。然而,參與討伐東昏侯,畢竟是陳伯之政治生涯中最“光彩”的一頁。沒有對這一頁的充分肯定,就樹立不起陳伯之重新歸義的信心與決心。然而,揄揚之筆也不能突兀生硬,總得有前因倚托。因此,“勇冠三軍”云云雖稍嫌過譽,但把它放在“遭遇明主,立功立事,開國稱孤。朱輪華轂,擁旄萬里”這一段有滋有味的回顧之前,就特別中聽,顯得順理成章。寫到這里,再將過去的明智、顯赫,與今日“聞鳴鏑而股戰(zhàn),對穹廬以屈膝”的卑怯加以對比,真使人愧煞,悔煞,難以自容。過去的評箋家,只從章法上著眼,認為這是一種“擒縱之法”,實質上這更是在“盡言”,是“言以散郁陶”,是對老朋友肝腸內熱的開導,給老朋友解思想疙瘩。
信的第二段先是分析陳伯之失誤的原委。“尋君去就之際,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獗,以至于此?!贬槍﹃惒嘁傻男愿袢觞c,這一段剖析事理很細,很有層次。
陳伯之是一個“目不知書”、草莽起家的亂世英雄,在擾攘的齊梁之際,他發(fā)跡了。公元494年,他還是平西將軍王廣之軍前的部將,過了四年就獨當一面,升任冠軍將軍、驃騎司馬,在淝口一帶與北魏抗衡。再過一年即被東昏侯大用,為江州刺史都督前鋒諸軍事,據尋陽以拒梁武(蕭衍),而尋陽則是齊朝西面的重鎮(zhèn)。在齊、梁建康決戰(zhàn)之際,他的確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了。當蕭衍逼降他的時候,他“猶懷兩端”,直到蕭衍大軍壓境,他才殺了新蔡太守席謙“束甲請罪”。而他作了蕭衍的江州刺史不到一年,就由“自疑”而投奔北魏去了。這個“自疑”是陳伯之性格中最突出之點,也是他反復無常的內在原因。政局急劇動蕩,使軍閥們最重視保存實力,計較眼前利害,陳伯之的反復與此有直接關系。丘遲緊緊抓住陳伯之“自疑”的性格特點,“抑揚乎寸心”,解陳伯之的思想疙瘩,可謂深中肯綮。天監(jiān)元年(502),陳伯之“沉迷猖獗”,叛梁降魏,第一位的原因至少是“不能內審諸己”(自己沒有主見),同時也不能忽視“流言”的蠱惑作用。對于朋友的這個嚴重的歷史問題,如有意回避,則進言就不真誠,對方必難以置信;如過于追究個人責任,這個“草莽英雄”也會產生對立情緒,聽不進忠告。只有這樣設身處地、推心置腹的分辨是非,才顯得出老朋友之間“肝膽相照”的友誼。關于陳伯之的“沉迷猖獗”,《梁書·陳伯之傳》的記載是清楚的:彼時有個野心分子褚{緭},在建康鉆謀不到好職位,看到“陳伯之擁強兵在江州……有自疑意”,于是就跑到江州攛掇陳伯之。而陳的親信鄧繕、戴永忠“并乘伯之愚{闇},恣行奸險”。而恰在這時,注目江州的梁武帝蕭衍,又派陳伯之的兒子陳虎牙從京城到江州“私戒伯之”(《通鑒》),并委派替換鄧繕的人,于是矛盾激化了,陳伯之在一群策反者的包圍下,作出了投降北魏的決定。丘遲在這樁歷史公案面前是非清楚,詰責極有分寸。信中持論如此正,陳義如此高,自會令人心折。然而,丘遲的“盡言”尚不止此,他要把陳伯之疑懼的根子挖出來。信的第二段接著極論梁朝寬大政策,遠引歷史著名事例,近舉陳伯之切身私事,反復設譬,層層論證,就是這個用意。對比劉秀、曹操不念舊惡,“將軍無昔人(朱鮪、張繡)之罪,而勛(指討東昏侯)重于當世”,就很有說服力;引證《易經》上“不遠而復”的話,強調“迷途知返”,就有理論根據。真心話自與真感情相伴而至,丘遲語重心長地告訴陳伯之,“將軍松柏不翦,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陳伯之牽腸掛肚的事釋然于心,自會相信“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是真的。這樣理愜情真的勸說,對方不能不動心,不能不考慮。
第三段進一步剴切地陳述現(xiàn)實的利害,“盡言”“盡情”又有所深入:而今梁朝君臣相得,榮華富貴可以“傳之子孫”的情景,是陳伯之衷心向往的。而側身異族的危殆,不論從歷史和現(xiàn)實講都是嚴峻的;何況“偽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攜離,酋豪猜貳”都是可以復按的事實。光說北魏宣武帝元恪即位以來,統(tǒng)治中樞的激烈政爭就夠怵目驚心了。公元501年宣武帝的叔叔咸陽王元禧圖謀起兵被殺。公元504年北海王元詳遭權臣高肇之忌,被囚暴卒。推前幾年(497)因孝文帝遷都洛陽,血案迭起:太子元恂,貴胄元業(yè)、元隆、元超,大臣穆泰等相繼被殺。由于南北對峙,邊境上常有叛降之事發(fā)生,而公元505年竟有三個北魏重要人物降梁:正月,驍騎將軍鎮(zhèn)守合肥的夏侯道遷降梁。二月,氐王楊集起、楊集義叛魏,斷漢中糧道。十一月,益州刺史王足奔梁(均見《通鑒》天監(jiān)四年)。接觸這些敏感的事實,陳伯之會有一種“魚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飛幕之上”的危機感,不能不認真自謀。
第四段宕開筆墨寫“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迷人醉人的江南春景,和第二段“高臺未傾,愛妾尚在”的溫馨生活聯(lián)系起來,怎能不使陳伯之動歸首之情?緊承這一段樸素優(yōu)美的寫景文字,接踵而來的是回腸蕩氣的抒情排句“見故國之旗鼓,感平生于疇日,撫弦登陴,豈不愴悢”,把感情推向高潮。人們歷來激賞“暮春三月,江南草長”等四句,認為這是寫活了江南暮春綺麗的風光。人們也承認這寫景名句有強烈的移情作用。然而,似乎還應該注意到,這些寫景名句,只有如此這般地鑲嵌在《與陳伯之書》里,才顯出非凡的動魄悅魂的力量。人們眷戀故土的感情是沁透心脾的。中唐詩人劉商在他頗負盛名的樂府詩《胡笳十八拍》第六拍中寫道:“怪得春光不來久,胡中風土無花柳?!蹦戏届届坏幕汗?,對羈留北土的蔡文姬當然是不堪回首的。晚唐詩人錢珝在他的七絕《春恨》之一里寫道:“負罪將軍在北朝,秦淮芳草綠迢迢。高臺愛妾魂消盡,始得丘遲為一招?!卑殃惒墓蕠祭斫獾幂^全面,既包括故土的眷戀,也有親人的縈懷。丘遲的信從這兩個方面較深地觸動了陳伯之的思緒,一定程度上叩開了叛將的心扉。
第五段既是必不可少的收束,也有一點宣傳勢頭??鋸埩撼摹笆⒌隆狈囊?,是空泛一些,但特別提示此次身膺北伐重任的是臨川王蕭宏殿下,卻值得玩索。蕭宏此次掛帥,不僅因他是梁武帝蕭衍之弟,“明德茂親”,來頭不??;尤其在“北人”眼里有不尋常的反響:“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梁書·太祖五王傳》)。陳伯之自然是“北人”中之一員,他對蕭宏北伐將會有怎樣的反響,丘遲秉筆時一定有過掂量。
必須看到,丘遲寫這封信具有權威身分。丘遲的這種權威身分,陳伯之是明確意識到了。時代略晚于丘遲的歷史學家劉璠(510—568),在《梁典》里記述:“帝(蕭衍)使呂僧珍寓書于陳伯之,丘遲之辭也。伯之歸于魏,為通散常侍。”(轉引自《文選》李善注)這一條史料值得重視,它明確告訴我們:《與陳伯之書》是梁武帝蕭衍授意呂僧珍讓丘遲起草的。呂僧珍是梁武帝的親信大臣,梁武帝受禪后他是“散騎常侍,入直秘書省,總知宿衛(wèi)。天監(jiān)四年冬,大舉北伐,自是軍機多事,僧珍晝直中書省,夜還秘書”(《梁書·呂僧珍傳》)。丘遲有了皇帝的承諾和諒解,代表皇帝而又以老朋友的情誼,草擬這封“盡言”“盡情”的書札。陳伯之駐軍壽陽,首當北伐大軍“吊民洛汭,伐罪秦中”之沖,接到這封情至意切而有權威的書信,怎能不幡然來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