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看他們應(yīng)該沒有什么威脅，也就放下了防備，上床睡覺去了。我以為我會多少有點失眠的，結(jié)果睡的特別特別香，當(dāng)晚無夢，我都有些不適應(yīng)了。

????????睜開眼的時候我看見黃雨瀟跪坐在我旁邊看著我。我嚇得以足夠讓彈簧羨慕的速度坐了起來，身子直接從她的身體里穿了過去。她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又打趣道：“你今天起來的好快?！?/p>

????????“你嚇到我了。”我抱怨。

????????她從背后撲在我身上，雙手搖著我的肩膀撒嬌：“對不起嘛對不起嘛?！?/p>

????????雖然我感覺不到她，但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在做“撒嬌”這個動作——總不至于是想掐死我吧？

????????她說：“去整點吃的吧?！?/p>

????????我問指南翁：“你吃嗎？”

????????我沒看見他在哪，應(yīng)該是躲在書里了。他冷笑道：“哪有書吃東西的？”

????????這樣的對話讓我更加確定了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不是一場夢。我突然又覺得有些高興：我終于不是一個人住了。以往一個人住的時候都覺得冷清，現(xiàn)在這樣有人催我去做早飯、有人和我抬杠的感覺居然還有些溫馨。這種家庭感是妖怪帶給我的，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種諷刺。

????????下床的那一刻我長嘆一口氣：我適應(yīng)的還挺快的。昨晚睡前我還在考慮怎么面對一個充滿妖怪的世界，現(xiàn)在突然想通了，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妖怪。人們怕鬼，是因為大家都沒見過它，人們會給未知的東西加上各種恐怖的色彩，以訛傳訛；當(dāng)世界上都充滿妖怪、妖怪變得很常見的時候，這還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不覺得妖怪們是一種超自然現(xiàn)象，我把它們當(dāng)做一種以現(xiàn)有科學(xué)技術(shù)無法探測到的存在，這么一想就完全不覺得可怕了。

????????我的覺悟高的離譜，以后不去做科研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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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豪情壯志沒有維持多久。

????????將未來的科學(xué)家拉回現(xiàn)實的高中生的是指南翁的一句話。我準備開門的時候，指南翁突然叫住我：“開門之前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什么意思？”我問。

????????“因為你身上妖氣很盛，一些過往的妖怪就會到你家來吸取妖氣?！敝改衔探忉專坝行┭趾車樔?，不是所有妖怪都長個人樣，這點你能理解？”

????????已經(jīng)放在門把手上的手默默垂下，有氣無力地耷拉在身旁。黃雨瀟站到我身邊，笑著對我說：“沒關(guān)系，我保護你。”

????????她看起來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少女，但她笑著說這話的時候真的能夠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這樣的安全感并不因為她有多么尖銳的爪牙，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手指甲變得尖銳，手臂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一點點的絨毛。我看向她的眼睛。那雙眼睛雖然還帶著笑意，但是卻明亮了許多，還有一點英武。我感覺這不像是狗的眼睛，而像是獅子。

????????該出門總是要出的，總不能因為某些妖怪就一直困在屋里吧？我壯起膽子，轉(zhuǎn)動了門把手，緩緩打開門，低著頭不敢看。指南翁嘲諷道：“你倒是看啊，你不看它們就不存在嗎？”

????????我討厭這種說風(fēng)涼話的人，但又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有點缺乏勇氣。有的缺點自己知道就好，一旦被別人拆穿就會覺得很難受。

????????“沒事，一個二十四星?！秉S雨瀟對我說。她說話的語氣很輕松，那種即將投入戰(zhàn)斗的感覺沒有了。

????????“具有攻擊性的妖怪很少很少?！秉S雨瀟說，“一年都遇不到幾個的，你走在路上基本可以放心。不過，”她停頓了一下，很堅定地說，“我會一直保護你的，職責(zé)所在?！?/p>

????????我一開始不理解“職責(zé)所在”是什么意思，過了幾天琢磨起來才想起來有個詞叫“忠犬護住”。不過我一開始把大黃帶回家的時候只是單純地想有個寵物陪我，從沒想過靠它來保護我，畢竟柴犬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很能打的大型犬。

????????我緩緩抬起頭。

????????沙發(fā)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妖怪，大如水桶的腦袋上有十二排左右對稱的紅眼睛，我一開門，他就直勾勾地看向我。我并沒有被他的外貌嚇到，但是他的眼睛讓我看出了密集恐懼癥。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想抓住面前黃雨瀟的手臂，抓了個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黃雨瀟回頭看了我一眼，眼里又露出了兇惡的眼神，瞪著這個二十四星，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咆哮聲，這樣的聲音我一直以為只有那種兇惡的斗犬才能發(fā)的出來。二十四星看起來也很慌張，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一直給我磕頭。他的腦袋看起來很沉重，磕頭的時候像是搗年糕的舂，一下一下壘在我家的木地板上，看著我有些心疼——主要是心疼它，沒有心疼地板的意思。

????????“你別嚇到他了。”我對黃雨瀟說。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己都沒緩過勁來，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指南翁嘲笑道：“就你這還管人家呢？”

????????黃雨瀟叱責(zé)指南翁：“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嗎？就你膽子大？”說罷她看向我，眼中的兇光消失了：“要不我趕他走？”

????????“沒什么危害的話就留著吧。”我說，“吸點妖氣也不會怎樣吧？”

????????指南翁說：“是，死不了?！?/p>

????????“那就別趕走他吧?！蔽艺f。

????????“你自己控制一下，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得說。”指南翁說，“如果妖氣突然失衡的話，你可能會犯惡心，也有可能再也看不見妖怪的世界了。”

????????“倒不是壞事?！蔽艺f。

????????指南翁沉默一會，說：“你現(xiàn)在不覺得，等有一天你突然看不見妖怪了，你會很難受的?！?/p>

????????“為什么？”我問。

????????“你會有妖怪朋友?！敝改衔陶f，“你看不見他們了，他們還看得見你，你自己琢磨這是什么感覺？”

????????我沉默不語，黃雨瀟打破了沉默：“現(xiàn)在說那些干什么啊？你快點去弄早飯！”

????????弄早飯不難，但經(jīng)過客廳走到廚房很難。二十四星已經(jīng)不再磕頭了，但他依然還跪在地上看著我，那一排眼睛像是低成本科幻劇里巨幅屏幕前的一排大按鈕。我們處于一種互相害怕的狀態(tài)，這是一種極為微妙的平衡。我有意和他保持著距離，走動的時候都是以他為圓心做一個圓周運動。我想繞過他去廚房，但我走路的時候他會一直盯著我看，我每走一步他的腦袋就轉(zhuǎn)動大約十幾度。

????????他的脖頸可以像貓頭鷹一樣360°旋轉(zhuǎn)，當(dāng)我走到他身后的時候他的腦袋也就完全轉(zhuǎn)了過來，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我招招手讓黃雨瀟到自己身邊，以不被二十四星聽見的聲音問她：“為什么他一直盯著我看？”

????????“因為他怕你唄，”黃雨瀟憋著笑，“二十四星有二十四只眼睛，會一直盯著過往的東西看，但如果有什么讓他感到害怕的東西同時在他的不同方向，那么他的腦袋就會為了同時看見這倆東西而不停旋轉(zhuǎn)——滾筒洗衣機，你知道吧？”

????????我想象了一下，想到了二十四星一個人站在荒野中的情景。他身邊走過各種不同的妖怪，他的腦袋就像一臺電動小馬達一樣轉(zhuǎn)個不停。

????????“不能用來發(fā)電可惜了?！蔽艺f。他的腦袋要是能接個磁感應(yīng)裝置什么的，發(fā)電效率一定比風(fēng)能水能高多了。

????????黃雨瀟很不解，歪著頭看我：“這是什么意思？”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憋著笑說：“沒什么意思。他是什么變的？”

????????黃雨瀟說：“什么都不是，他生來就是這樣，嚴格來說，二十四星也是一類很特殊的妖怪，他們并不是通過什么物體變成的，他就是他自己，是天地靈氣的產(chǎn)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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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吃完早餐以后二十四星已經(jīng)不見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來的，又是怎么走的。黃雨瀟和我說過，但是我忘記了。像他這樣過路來吸取妖氣的妖怪后來我也遇到過挺多的，有的友善一些有的也帶來了許多麻煩，這些算后話，以后會說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