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解局】共和國的錢袋子,裝著中國城市經濟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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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yè)觀察#

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
正解局出品
錢是辦事的基礎,沒錢,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對政府來說,也是一樣。
1993年,當時中央財政占全國財政比重一度下降到22%,國庫告急!

中央財政收入比重趨勢圖
在當年的全國財政會議上,有領導就警告:照這個趨勢下去,2000年中央財政就要垮臺!
于是,分稅制改革啟動。
朱同志親率一個“談判團”先后到13個省,和各個地方談錢。
但現(xiàn)實情況是,分稅制改革涉及地方利益,阻力很大。
剛開始進行得都很順利,但到了廣東,卻遇到了“硬茬”。
在包干制下過得很舒服的廣東省明確表示不同意。
最后還是朱同志主談,并答應廣東以1993年為基年的要求,才談下來。
不是廣東人心中沒有大局觀,實在是因為當時的廣東身負重擔,最重要的是,廣東當時也是想盡量爭取一些對地方發(fā)展有利的政策。
畢竟,經濟政策特別是財政政策,對一個城市命運的影響深遠。

分稅改革和稅制改革的邏輯
財政,是一個國家,也是一個區(qū)域經濟的縮影。
新中國成立70多年來,特別是40多年前改革開放和1994年分稅制改革以來,中國地方財政已發(fā)生過多次洗牌。?
每一次洗牌的背后,都是各個城市一次命運的沉浮。

這兩年,地方財政收入方面,上海一直排在廣東之后。
2022年,上海地方財政收入7608.19億元,廣東則為13279.73億元。

2022年地方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增速情況
單看這一年的數(shù)據(jù),上海的地方財政收入還不到廣東的60%。
但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尤其是1959-1991年這三十多年間,上海的地方財政收入可是無人能及的。
最有標志性的年份,就數(shù)1960年了,那一年上海財政收入達121.1億元,而那一年,全國財政收入才572.29億元,廣東是19.51億元,只達到上海的零頭。
上海不僅是廣東的6倍,更是憑一己之力,占到了全國的1/5還多。
上海在財政收入方面的領先并不是偶然。
上海除了有政策基礎——1958年,原來屬于中央各部管理的企業(yè)陸續(xù)下放給了上海,還有工業(yè)基礎——上海不僅是當時遠東的第一大城市,工業(yè)基礎也極為厚實。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那時候,美蘇的科技正爭得面紅耳赤,而中國又面臨著經濟上被封鎖、外交上不被承認、軍事上受到核訛詐的尷尬局面。
上海就是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克服了種種困難,實現(xiàn)了不少突破?。
最值得驕傲的突破,就是工業(yè)方面取得的成績:
重工業(yè)方面,建設了上海第五鋼鐵廠、上海重型機器廠等一批骨干企業(yè);
輕工業(yè)領域,涌現(xiàn)出上海牌手表、海鷗照相機、紅燈收音機等翹楚品牌。
而更讓上海有底氣的,是從1966年開始,上海就成了中國半導體產業(yè)的重鎮(zhèn),當時研制出的每秒100萬次的集成電路計算機,與日本同步,比美國僅僅晚5年。
對的方向加上踏實努力,使上海在1978年,除了在財政收入上占到全國總收入的1/8,工業(yè)產值更是占到全國工業(yè)總產值的1/6。

1978年各省財政收入情況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上海又有了“新目標”,先后設立了汽車制造、通信設備制造、電站設備制造、鋼鐵、石油化工及精細化工、家用電器六大支柱產業(yè)。
目標有了,錢去哪兒整?
如果可以通過開放和學習,既能學到東西,又能拿到錢,為什么要說不呢?
于是,上海又與外資發(fā)生了新故事——積極引導外資。
那幾年,外資投向六大產業(yè)項目占比最高的時候,曾一度超過60%。
外資的流入,很快就促進了這幾大支柱產業(yè)順利開花結果。
于是就有了從“改革”到“開放”的那三十年,只要是中國工業(yè)需要帶頭人的時候,就有上海的身影。

廣東進入中國經濟強省的視野,是因為開放。
那是1957年4月,那一年的廣交會,讓廣州正式走入了商貿時代。
那時候,新中國剛剛成立不久,大量建設物資都得從國外進口,但外匯卻很難搞到。
當時,外貿部也是急得團團轉。
1956年,時任外貿部駐廣州特派員的嚴亦峻看到廣東外貿系統(tǒng)先后成功舉行幾次小型物資出口交流會,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小型交流會辦得不錯,為啥咱不辦個更大的?
于是,他趕緊給中央外貿部發(fā)了個電報,主張辦一個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沒想到,很快就得到了周總理的批準。
隨后,嚴亦峻又建議外貿部每年在廣州舉辦出口商品交易會,從此,廣交會就一直站在風云際會的舞臺。

廣交會
廣交會只是廣東外貿出口的一個縮影。
后來經過三十多年的厚積薄發(fā),從1991年開始,廣東連續(xù)32年占據(jù)全國財政收入的榜首。
也就是說,從1991年開始,廣東在財政收入上已超過上海,位居第一并保持至今。
而如果從經濟總量來說,廣東成為老大的時間,還要更早兩年——1989年,深圳、珠海最早向農民工打開大門,“百萬勞工下廣東”轟動全國。
也是這一年,廣東以1381億元的經濟總量,首次站上了經濟榜單的首位。
廣東能在1980年代末快速興起,并保持30多年“霸主”地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廣東得改革開放風氣之先,從香港引進大量外資,發(fā)展出口貿易。
深圳就是改革開放最有說服力的一個縮影。
深圳在三四十年的時間里從一個沿海小鎮(zhèn)崛起為人口近1800萬,經濟總量僅次于上海、北京的大都市。
2003年,廣東的GDP更是超越了香港,僅僅在4年之后,又把我國臺灣省拋在了身后。
這也意味著,對于廣東來說,“對手”早已經不在我國大陸地區(qū)了。
但廣東也并非沒有過“煩惱”,在2008年金融危機不久,廣東曾同時出現(xiàn)過“企業(yè)倒閉潮”和“民工返鄉(xiāng)潮”。
然而,廣東省堅持“落后生產力”不能救,而是要把結構調整好。
之后的幾年,廣東的GDP和“老二”江蘇的差距一直在縮小,到2014年,兩省GDP只差2696億。

廣東1978年、1999年、2017年三次產業(yè)結構圖對比
當時,曾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大膽預測,江蘇應該會在2017年超過廣東。
然而,到了2016年底,被看好的江蘇不但沒有反超廣東,反而終止了過去8年兩者差距縮小的趨勢,兩地差距又重新被拉大了。
到了2019年底,雙方GDP差距又拉大到8000多億,并且,廣東的增長率明顯比江蘇快得不是一點半點兒。
而從此,在中國34個省級行政區(qū)里,廣東已經無人能敵了。
是什么讓廣東這么“霸氣”?
有人說是“廣東模式”。
“廣東模式”逐步形成了一套復雜的專業(yè)分工協(xié)作體系,使得廣東早就具備了“預適應”能力,一旦開放就能極好地適應外向型經濟。
疫情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在疫情肆虐的2021年,廣東的外貿依存度仍高達66.5%,幾乎是全國平均的兩倍。
2022年,廣東財政收入以13279.7億元的成績,更是將第二名江蘇的9258.9億元,甩出好幾條街。
而與從前不一樣的是,如今,國家又推出粵港澳大灣區(qū)戰(zhàn)略,就是瞄準美國紐約灣區(qū)和舊金山灣區(qū)、日本東京灣區(qū),希望打造世界第四大灣區(qū)。
灣區(qū)除了香港、澳門,其他核心是廣東的廣州、佛山、肇慶、深圳、東莞、惠州、珠海、中山、江門9市。
廣東又成了國家戰(zhàn)略的重要執(zhí)行者和受益者。

這些年,東北無論在經濟上,還是財政收入,營商環(huán)境等等,都深受詬病。
東北讓全國上上下下,操碎了心。
事實上,幾十年前,特別是在1953年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東北曾擔負新中國工業(yè)搖籃的重任。

東北曾經是新中國的工業(yè)搖籃
特別新中國成立之初,那時候,論煉鐵能力,東北占全國的71%;
論煉鋼能力,東北占全國的91%;
論軋鋼能力,東北占全國的50%;
論發(fā)電設備容量,東北占全國的30%……
那個時代的東北,風光無限,經濟發(fā)展領先全國,財政收入排名靠前。
1959年,遼寧財政收入排名躍居前二,僅次于上海,保持前三水平直到1991 年;1971年,黑龍江財政收入躍居第四,一直保持前五至1979年。
然而,隨著中國的工業(yè)布局更加合理化和市場化競爭,東北大量國企倒閉,大批工人下崗,長三角、珠三角的民營企業(yè)崛起,東北工業(yè)一家獨大的情況發(fā)生了重大改變。
到了20世紀90年代,東北地區(qū)經濟發(fā)展受多方面因素影響,逐漸落后于東部沿海地區(qū)。
甚至在1980年,黑龍江財政收入從第五跌出前十,此后再未躋身前十。
而遼寧財政收入在1992年跌出前三,2000年跌出前五,2015年跌出前十,2022年排名繼續(xù)下滑至全國第18位。??
東北也在不斷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
最近,這個昔日的工業(yè)搖籃又有了重大變化。
前段時間,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第一季度經濟數(shù)據(jù)顯示,東北三省的GDP增速,集體跑贏全國平均水平。
吉林更是以8.2%的增速排在全國第一。
更加值得關注的是,這次的集體增長,可不是吃老本,也沒有靠能源之類的傳統(tǒng)產業(yè)。
這次集體增長,靠的是先進制造業(yè)。
比如,此次遼寧增長最快的是裝備制造業(yè),包含汽車、航空航天、船舶制造等等,同比增長了21.8%。
吉林的工業(yè)增長中貢獻最大的也是汽車制造業(yè),同比增長7.8%。
黑龍江的裝備制造業(yè)也是最大的貢獻者之一。
省會哈爾濱,第一季度在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運輸設備制造方面,增長了43.6%。
除此之外,東北還面臨一個地緣格局下的新外貿機遇。
最近兩年,咱們對歐盟和美國出口的壓力不小,但對俄羅斯和東盟的出口,卻增長得很快。
按照海關總署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今年第一季度,吉林和俄羅斯的貿易額差不多是翻了一倍,黑龍江增長了1/4,遼寧漲了3/5。
更值得期待的是,東北對俄羅斯的外貿增長,很可能只是個開始,更大的增長還在后面......
而一旦淘汰落后工業(yè)產能,找到高質量的經濟增長動力,東北就還是那個養(yǎng)活共和國不可或缺的“長子”。

中德沈陽裝備制造產業(yè)園?圖片來源:新華網(wǎng)
2023年一季度東北經濟的回暖,2022年山西、內蒙借助國際大宗資源價格暴漲,山東經濟增量超過浙江……
中國區(qū)域格局以及地方財政貢獻已然發(fā)生了重大變化。
但數(shù)據(jù)并非一切,數(shù)字的背后還有著更為復雜的“套路”。
如果單從GDP和地方財政貢獻率看,很容易產生誤導。
與其他國家不同的是,我們每個城市的資源大都由中央政府調配。
尤其是稅收方面,更是有著特殊政策。
而對國家的貢獻率,也不是僅僅體現(xiàn)在地方財政收入上。
畢竟,這個幅員遼闊的大國,不同地區(qū)之間是有分工的。
比如江南保障了國家財政安全,東北保障了國家的糧食安全,山陜保障了國家的能源安全,疆藏則負責國防安全……
這盤棋分工各有不同,但沒有誰真正地掉隊,也沒有誰愿意掉隊。
那些所謂“被養(yǎng)活”的省份,也都在以另一種方式反哺國家。
而所有種種,都是為了財政體制改革決定里,那個很重要的提法:
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