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山重水復(fù)

　　后來段譽吃飯的時候經(jīng)不住令狐沖地逼問，吞吞吐吐把事情說了。剿王計劃的總負責(zé)人當(dāng)場抓狂，五百度眼睛跌落在地。

　　“不是敵軍太狡詐，實在是我軍太愚蠢了！”令狐沖感慨之后開始計算他和喬峰兩個吃一頓麥當(dāng)勞的價錢，足足可以折換十幾條雞腿。憤青心里那個痛啊。

　　不過山重水復(fù)的時候，形勢在一個早晨徹底改變了。

　　學(xué)生會的幾個都知道大家喜歡抄王語嫣把守的小道后，決定還是換了粗壯威猛的去守路口，把王語嫣換去發(fā)早操票。令狐沖雖然有點喪失信心，段譽卻還振奮起來。雖然也沒什么機會套近乎，至少這樣他每天早晨都可以看見王語嫣?？粗滓碌耐跽Z嫣站在必經(jīng)之路的橋上，認真的撕一張票給每一個跑過去的學(xué)生，段譽就覺得心里很踏實。王語嫣原來不從他們樓下經(jīng)過的一段時間，段譽經(jīng)常心亂，擔(dān)心在汴大這上萬號人里，真的就無從找起了。后來知道黃蓉和王語嫣熟，心里好過了不少，覺得至少知道了點線索。再后來每周又有兩個早晨可以看見她發(fā)票，那兩個早晨簡直成了段譽最開心的時候。

　　也許愛昏頭了就是這樣。其實段譽也不要真的和王語嫣有什么，只要能夠這樣常?？匆娝?，離家萬里有些空虛的心也就安了……所以周二周四，段譽每次跑五圈……這就由不得王語嫣不記住段譽了。段譽每次也不好和她說什么，只是安靜地站在旁邊等她撕票，然后對她笑一笑又去跑。那笑容還是如第一天一樣，王語嫣覺得只能用一個詞概括——就是“幸?！薄２皇歉吲d，不是溫和，也不是輕浮，段譽那種笑容真的只有感覺生活特幸福的人才能發(fā)出來。

　　終于有一天給段譽撕票的時候王語嫣手上稍微慢了一點，抬頭對他笑笑問：“同學(xué)你不抄近路啦？”

　　“不抄了不抄了。”段譽受寵若驚，點頭如搗蒜一樣。

　　“你怎么每個星期都跑那么多？幫別人跑啊？”

　　段譽想這可不能認，郭靖也是每周跑八次，四次跑給黃蓉。他覺得要是認了，多半被王語嫣誤解幫女朋友跑?？墒撬?dāng)然也不能承認跑一圈可以看王語嫣一次好幸福，于是腦袋猛地轉(zhuǎn)了起來，臨時撒謊說：“我前兩個月病了，一直沒跑，現(xiàn)在補一下?！?/p>

　　王語嫣終于明白了?？粗巫u滿臉是汗，王語嫣想難怪他要抄近路呢，也不應(yīng)該怪他。對于上次抓了段譽，王語嫣又開始內(nèi)疚起來。手一抖，王語嫣撕下票給了段譽，說：“湊齊票也簡單，你以后也不用跑那么多了。”

　　段譽渾渾噩噩，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回宿舍整理早操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手里居然有八張，足足頂兩個星期的份額了?；òV沉思良久，恍然大悟，原來王語嫣后幾圈每次都給了他兩張票。

　　美人恩重?zé)o以為報，段譽傻呵呵地樂了兩天。

　　到了第三天他實在忍不住得意，就支支吾吾地告訴了令狐沖，揮舞餐叉齜牙咧嘴地傻笑：“其實我拿那么多早操票干什么？”

　　令狐沖趕緊一挺胸膛：“看這里，看這里，有我有我，多的給我啊?！?/p>

　　“行啊?！倍巫u高興起來別說幾張早操票，就是請客也好商量的。

　　“不過……”令狐沖畢竟是智慧聰穎之士，琢磨了一下覺得不對，“那你以后還去跑啊？你跑一天頂兩個星期了，你還跑不給看出馬腳來了么？”

　　段譽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大事不好，生活中最大的樂趣要損失不少。

　　“算了，”令狐沖一咬牙一跺腳，“不如大家挑明了說，好歹你現(xiàn)在也算認識她了，當(dāng)面鑼對面鼓說清楚，爽快點一刀見血，是驢子是馬……”

　　“我靠！”段譽趕快把他打斷，“你發(fā)瘋呢？嚇人也不是這么嚇的……她不愿意怎么辦？”

　　“不愿意就一拍兩散！”令狐沖斬釘截鐵的。

　　段譽還沒來得及反駁，又聽見他嘀咕：“不行下次再想別的辦法?！?/p>

　　“行了行了，算我怕你了?！倍巫u嘆口氣，又覺得一籌莫展。

　　“不行你請她吃頓飯也行，試探試探，她不是都送你票了么？”

　　“……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來，”段譽抓頭，“我們又不熟。”

　　“也是，十有八九給人拒了，不如改請我，我是來者不拒的……”令狐沖說到這里，忽然靈感來了，“對了，不如請她去聽音樂會算了，這多高雅，一看你就是有修養(yǎng)的人?！?/p>

　　“嗯……”

　　令狐沖狠狠咬了一口茄子：“這個沒什么好想的，追女生要有點魄力，就這么定了！”

　　令狐沖就這么對段譽的愛情拍了板。

?

第十節(jié) 愛情進行

　　這下面的一幕是令狐沖站在了大宋臣民大會堂，他身后的卻不是段譽，而是喬峰。

　　喬峰攢電腦的生意日漸紅火，不得不隔幾天出來進配件。令狐沖正好蹭他的出租車就來幫段譽買票。

　　“唉，給你小子害死了，”喬峰長嘆，“沒你的事，你熱火什么勁兒？你不是也看上王語嫣了吧？”

　　“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你懂不懂?！绷詈鼪_站在那里沒個正弦，正看演出簡介。

　　“你讓段譽自己來買就是了，你跑來算什么？”

　　“他今天不是考試么？這場演出很火的，今天不買怕就賣完了?！?/p>

　　“就是太火了，”喬峰搖頭，“可是也不至于這么多人啊?！?/p>

　　在他們的面前，是一條綿綿五百米的長龍，他們屁股后面還跟著長龍的后半截。可憐的喬峰足足陪令狐沖等了三個鐘頭，距離售票處還有五百米。

　　“靠，沒文化，不懂別瞎扯，上面說這次是SDSO（作者按：SDSO，Song Dynasty Symphony Orchestra，宋朝交響樂團）第一次嘗試用古箏、古琴、編鐘、嗩吶等中國民族樂器演奏西域吟游詩人馬勒的第四交響曲，氣勢宏大之余更具中國傳統(tǒng)氣息，完美地結(jié)合了西域獨神宗教體系和中國天人合一的哲學(xué)思想，最后的女高音獨唱完全改為漢語版，由原文的《Heavenly Life》翻譯做中國本土風(fēng)味的《天宮的生活真紅火》……”令狐沖讀著演出說明。

　　“讓我死了算了……”喬峰一捂臉。

　　“那么多人，不知道好位置還有沒有剩下，要是有第一排的位置就好了?！绷詈鼪_望了望前面的長龍，喃喃自語。

　　“聽交響曲有搶坐第一排的么？你當(dāng)看雜耍吶？”喬峰呸了一口，“不過你小子也夠邪門的，沒你什么好處?；实鄄患碧O(jiān)急。不過就是你作太監(jiān)，也犯不著把我一起拉來陪閹吧？”

　　“唉，”令狐沖看出喬峰是真有些不耐煩了，只好解釋說，“你沒看見段譽那個樣子，這事兒成不了，老五死心眼，不知道遺憾多少年。我們出來排一天隊，也就是個兄弟意思。是沒什么好處，不過真成了對段譽是個大事?！?/p>

　　喬峰低頭看了令狐沖一眼，令狐沖沒看喬峰，只是探長了脖子去數(shù)前面的人。憤青沒笑，一臉淡淡的認真，一半身子在雨傘外面已經(jīng)淋濕了。那天正是陰雨的天氣。

　　“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俊眴谭遴絿?。

　　也怪不得喬峰不仗義，那天喬峰也是半身濕透。他腳下堆著兩臺彩顯，兩只機箱，手里還拎著五只硬盤三只光驅(qū)，就這么進一步挪一步，確實也苦不堪言。

　　“你自己先打車回來不行么？”后來喬峰給郭靖抱怨的時候，以郭靖那樣的智商也覺得喬峰是犯傻了。

　　“靠！”喬峰一瞪眼，“都推給令狐沖我不是太孫子了么？”

　　早晨，晨曦淡淡，敞開的窗口吹進一片涼風(fēng)。

　　滿宿舍的人都出去了，王語嫣在自己身后合上門，輕輕伸了個懶腰。早起去給晨跑發(fā)票是個艱苦的差事，王語嫣也和所有的女孩一樣睡懶覺。可是學(xué)生會主席趙敏問到她的時候，她還是老老實實點頭說好，她的性格就是這樣的。

　　摘下玳瑁的發(fā)卡，一幅柔軟的長發(fā)自由自在地垂落。王語嫣從簡陋的綠漆書架上拿了她的牛角梳子，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口梳頭。

　　王語嫣也很懶，不喜歡選早晨的課。她就喜歡同寢室的女生都出去以后坐在窗口梳頭，就著涼風(fēng)，一腦袋思緒飛啊飛，和自己的發(fā)絲一樣亂。

　　一陣風(fēng)緊，長長的棉布窗簾飄了起來，窗戶上掛的風(fēng)鈴叮當(dāng)叮當(dāng)響得清脆。一串鈴聲不絕，空虛而亂，王語嫣沉浸在冰水一樣冷的風(fēng)里，開始走神。同宿舍女孩不喜歡王語嫣的一個原因是，王語嫣寡言少語，比較沉悶，一腦袋都是小資產(chǎn)階級的情調(diào)。比如這個時候，王語嫣就覺得自己是在暴風(fēng)雨前的小木屋里，聽惟一一串風(fēng)鈴的聲音，鈴聲和風(fēng)一起穿堂而去，聽的人無可寄托。

　　“唉……”王語嫣嘆了口氣，是一口很長的嘆息，幽幽脈脈，漸至不聞。

　　然后她一手抓著自己披落的長發(fā)彎下腰，把桌子底下一塊紙板拿起來放在窗臺上。

　　紙板上一行水筆涂的黑體大字：“休息時間，請勿參觀，王語嫣自習(xí)去了?！?/p>

　　對面男生樓某個窗口光學(xué)玻璃的反光退去。觀察者放下望遠鏡，挺了挺肚子對背后的兄弟說：“喲，算了，人家不樂意咱們看了……”

　　對面是大四的男生樓，大四比較閑，一干兄弟買了望遠鏡的不少，晚上一邊洗腳一邊往女生樓這里看，順帶大口吃面喝湯聽著上鋪兄弟的廣播，吃喝玩樂樣樣齊全，人生之樂無過于此。

　　大三這邊女生樓的女孩們自發(fā)現(xiàn)對面老有光學(xué)玻璃的反光閃爍，就有點憤憤。本來想告訴樓長讓校警管一下，可是王語嫣宿舍的阿碧比較搗蛋，有一天表壞了，就拿報紙寫了個大字牌：“現(xiàn)在幾點了？”

　　對面的兄弟一看，先是有種陰謀被揭穿的羞澀，不過很快就厚起臉皮，大書一張貼在窗口：“十一點半，吃午飯吧，學(xué)一有大排?！?/p>

　　這種城墻拐彎厚的臉皮和幽默感分明很得汴大女生欣賞，于是阿碧就和對面那個拿望遠鏡的男生去買大排了。一屋子女生笑得前仰后合，只有王語嫣覺得缺乏安全感，于是拿了兩個衣服夾子把兩頁窗簾夾在一起。女生們覺得好笑，一是因為對方的創(chuàng)意實在不愧是在汴大呆了三年多的人，二是因為自己畢竟還是受歡迎的，至少在汴大男生中，同校的女孩依然有些神秘感。

　　相比汴梁大街上的鶯鶯燕燕，汴大的女生們還是太樸素了些。再時尚也是那一把清湯掛面一樣的長發(fā)，不施脂粉的臉蛋上即使青春，不過總是欠點嫵媚。所以看見同校的傻小子們還是有興趣拿只望遠鏡霧中看美人，“美人”們也覺得只要不是真的春光乍瀉，被看看也沒什么，至少是魅力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