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男人提著水壺慢慢的給醫(yī)院窗臺上的盆栽們澆水，一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金發(fā)反射著迷人的金光，種在醫(yī)院樓底下的紫藤蘿爬滿了欄桿，輝映而來的紫色包圍著他。如同水銀般滾動的水珠在藤蘿上活潑的舞動，像是每一顆水珠都有了屬于自己的生命。

就在這時清風(fēng)拂過，撩起她額前的長發(fā)，那一瞬間簡直是——

春天到了。

“達(dá)達(dá)……利亞？”她忍不住開口，眼睛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溫柔，面前的家伙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拔疫€以為你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呢。”

“我的命可沒那么脆?！笨吹绞烊藖淼?，他也把手里的水壺放下，簡潔寬松的病號服在他身上竟然也有一種莫名的合身感，陽光下的他竟然顯得那么干凈，干凈的就像是照在他身上的陽光一樣。

“熒小姐都沒有躺下，我怎么會就這樣躺下呢？”他下意識去摸桌子上的煙盒，去找手卷煙的盒子——畢竟這算是下意識，有時候來一根什么的?！拔疫€沒有打敗過你，如果你在被我打敗之前就死了，我會很難受的……”

“我也是，所以你別抽了。”熒看著達(dá)達(dá)利亞東摸摸西找找找不到煙盒子的樣子快憋不住了——她緩緩地把煙盒子沿著桌面滑向他?！俺闊煵皇莻€好習(xí)慣，對自己不好。”

“只是習(xí)慣罷了，和朋友聊天會抽一根?！边_(dá)達(dá)利亞打開手卷煙盒，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卷手卷煙，這東西在熒和派蒙的眼里簡直是藝術(shù)品。

雖然知道這東西是成癮的，知道它會帶著自己墮落，帶著自己走向死亡，而仍然有著無數(shù)人向往著這種淡淡的味道——就像是飛蛾明知火焰會將自己焚燒殆盡，而仍然帶著決死的決意邁向它，與它相撞，與它一同寂滅。

就像是自己和煙草一樣，慢慢燃燒，發(fā)出醇香，而后化作灰燼。

取紙，倒煙絲，卷煙，黏住……最后瀟灑點火，他頗為愜意的吸了一口，很細(xì)心的把煙霧往后吐了一口，接著用玩味的眼神看向熒：“所以，可不能死哦?！?/p>

“我盡力?！睙陕渎浯蠓降淖诹撕退鄬Φ囊巫由?，看著他躺倒在帶靠背的椅子上抽著煙?！霸捳f你這樣，北國銀行不會停擺嗎？”

“不會，至冬國不相信眼淚，也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下腳步?！彼坪跏窍肫鹆耸裁?，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的像是羽毛。

“每個人在至冬國都只是一枚棋子，是一枚螺絲釘或是一個零件，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只有失去后需要替換的時間長亦或是短罷了……我身為執(zhí)行官，可能在失去之后需要替換的時間會長很多吧？”

他自嘲的笑了，悠悠往天上吐了一個煙圈。

“做壞事還這樣冠冕堂皇啊……”派蒙的陰陽怪氣如約而至，看上去有種酸酸的樣子。

“無所謂，我們愚人眾，這樣的指責(zé)聽得多了，虱子多了不癢?！?/p>

他把抽了一半的煙灰彈進(jìn)垃圾桶，臉上的表情始終不變。

就在這時陽光被云朵藏進(jìn)了自己的懷抱，他的臉上被陰影帶上了一絲詭譎。

種在陽臺上的郁金香隨風(fēng)舞動，潔白的花瓣依舊。

她也不知道那天上午他們聊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聊到最后陽光明媚成了滿天星斗。星辰的微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就像是群星注視著兩個相投甚歡的年輕人一般。

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忘記了很多。

但是，他們沒忘記彼此的對話，彼此的表情。

出院的時候她甚至有點兒悵然所失，每天聊天的時光已經(jīng)深深地刻進(jìn)了她的記憶中，甚至?xí)幸环N戒斷感——淡淡的煙草味，達(dá)達(dá)利亞那像是帶著半分輕佻的聲音，派蒙在旁邊的插科打諢……有種古早味道的羅曼蒂克，像是香榭麗舍大道上穿著西裝的年輕人與穿著鯨骨裙的花季少女坐在咖啡廳門口的卡座上，一邊喝著咖啡在聊天。

帶著極淡的郁金香香氣。

時間總是不等人的，就像是再美麗的少女都無法抵擋時間的侵蝕。

「芙卡洛斯」，楓丹的神明，那充滿了羅曼蒂克與公平正義的國度對她而言確實充滿了期待與迷茫感——審判自己的神明？有意思，很有意思。

她在璃月的時間倒是也不多了，如果再這樣耽擱下去簡直是對時間的浪費，她不想耽擱太多的時間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更何況凝光的錢早就到賬了——她這次打算雇傭神里家那位大小姐和珊瑚宮的那位巫女閣下，申鶴因為正在修行不便前來，否則她多少也要雇上。

畢竟來到新的國家，怎么說也要針對性有所準(zhǔn)備才是正道。

而當(dāng)她正準(zhǔn)備去冒險家協(xié)會的時候，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xiàn)了。

“派蒙啊……我就搞不懂這口袋餅有什么好吃的……”熒一臉無奈的看著抱著口袋餅狂啃的派蒙，覺得自己是不是養(yǎng)了頭豬。“不就是很經(jīng)典的肉夾饃嘛……”

“拜托，這東西拿來當(dāng)早餐超贊的好嘛？”

“我只知道你就是個吃貨……”熒帶著派蒙來到萬民堂，找了個二人桌坐下。

“卯師傅，來兩碗豆?jié){六個羊肉包子，再來一打油條！”熒熟練地喊了下，畢竟早餐對她來說還是吃油條豆?jié){包子這種東西會更有食欲一些，口袋餅有時候做個午餐或者宵夜還是不錯的。

“就知道是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吃這么多……”卯師傅倒是也沒在意派蒙自己帶著吃的來了，兩個大盤子帶著兩大碗豆?jié){擺在了熒和派蒙的面前。“你這食量和甘雨先生有的一拼……可人家是半仙?。?！”

“還好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啊?！睙陕柫寺柤?，向卯師傅道了謝。“謝謝師傅咯?！?/p>

“謝啥，吃飽了就行?！?/p>

然后……熒就開始了她的胡吃海喝之旅，那個食量不禁讓人懷疑這真的是個女孩子？

拜托你家姑娘每天這個食量是真的會被吃窮的啊……那食量看的周圍來吃早餐的璃月民眾們都為之汗顏，甚至有些挑夫都看了看自己的碗，然后自慚形穢……

“厲害……”

就在熒還在胡吃海喝刨飯碗的時候，一個高挑的身影帶著一個小男孩兒走進(jìn)了萬民堂。

“老板，兩份炒面，一碗胡辣湯，有勞了?！?/p>

來人的聲音熒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她甚至還和這家伙在醫(yī)院聊了接近幾個月的天兒……真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外帶這幾天剛出院沒聊天聊癮犯了，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那一桌兒——達(dá)達(dá)利亞和他的弟弟，托克。

“哥哥要工作調(diào)動回去了嗎？”托克手上是不少璃月特產(chǎn)，看得出來他們買了不少帶回家的紀(jì)念品。“唔……女皇姐姐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

“可不能那樣叫啊……”達(dá)達(dá)利亞苦笑了一下，不過炒面和胡辣湯到了的時候他還是收起了自己的臉色——畢竟壞心情是不能帶給自己的弟弟的。

其實女皇大人對于這種事情倒是也沒有必要也沒有時間生氣，最終結(jié)果是平局，北國銀行也沒有承擔(dān)莫大的損失。最大的損失不過是愚人眾執(zhí)行官并沒有達(dá)成百勝的成就有點不甘心，剩下的其實也已經(jīng)差不多了，史無前例前無古人后面估計也沒有來者的九十九連勝記錄已經(jīng)打破了北斗的地下拳場記錄——并且這東西本來就上不了臺面，加上他在璃月的任務(wù)也已經(jīng)完畢，剩下的就是回到至冬等待女王大人的命令了。

「女士」已經(jīng)死在了雷電將軍的刀下，「博士」……莫名其妙的，自從他上次從須彌回來，帶著雷草兩枚神之心回來時，除了這個切片之外，剩下的切片——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有的是在做實驗的時候死掉了，有的是在出去采風(fēng)的時候暴斃——還有一個是從須彌回至冬的船上暴斃的，給一船人嚇了一大跳，都做好回去上軍事法庭的準(zhǔn)備了……結(jié)果過了兩個月唯一的一個“切片”回來了，帶著兩枚神之心——雷系和草系。

按照他的說法是他用其他的切片與布耶爾做了交易，然后別的切片就為了女皇大人的偉業(yè)玉碎了……說實話這個玉碎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有點驚嚇感，不知道的還以為女皇大人折了兩位執(zhí)行官——而這兩位執(zhí)行官的死或者失蹤或者實力大減，都和那個金發(fā)旅行者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她就像是一個方程中幽靈一樣的未知量，沒有任何一個已知量可以將她概括進(jìn)去。

“二位，炒面來咯——話說小達(dá)誒，你這是打算回老家了？”思考事情的功夫卯師傅就已經(jīng)把炒面端來放在兩人的桌子上了，順口問了句達(dá)達(dá)利亞。

畢竟雖然他是愚人眾的執(zhí)行官，但是好歹也是那種喜歡出來逛街外帶和大家伙玩的不錯的人了，除去有點兒敵對或者是不對付的感覺，實際上這就是個至冬國來璃月的公務(wù)員。都是打工人何必為難打工人……所以在很多淳樸的璃月商鋪這里，達(dá)達(dá)利亞就成了“小達(dá)”。

倒也挺符合璃月式稱呼。

“算是吧，回老家和老板述職，然后回去找工作分配……”達(dá)達(dá)利亞道了謝付了小費之后也和卯師傅搭上了話——閑著也是閑著?！叭缓缶凸烙媮聿涣肆г驴?，再來也是做游客?！?/p>

“哎你不早說??？下次再來可猴年馬月了……我這給你多加個包子！”卯師傅也是個心善的，這一聽他以后也不回來了趕緊給他拿了倆紙皮大包子——算是送的。“我看這是你弟弟吧……也是好不容易來璃月玩玩，吃點好吃的長壯點兒啊，和你哥哥一樣帥就好啦！”

一邊的挑夫聽了都笑出了聲——達(dá)達(dá)利亞確實帥，原先出去玩的時候有不少璃月女孩兒對這種異國帥哥完全沒有抵抗力，就算是漩渦魔神事件之后都有很多人給他寄情書，在他挑戰(zhàn)地下拳場的時候更甚，有不少璃月的富家小姐都慕名而來……

雖然最后和旅行者打了個兩敗俱傷，但是介于旅行者在須彌闖出的事兒有好事之徒傳回了璃月，這也就不算啥了。

和草神的賢者閣下對波輸了倒也是不丟人。

“我一定會和哥哥一樣強壯的……！”托克一聽就高興了，畢竟他哥哥是他心中的榜樣。

“那小托克可得好好吃飯，好好鍛煉身體，否則有點難咯……”

達(dá)達(dá)利亞一聽到這聲音身體就僵住了——這也太熟悉了，簡直是差點掏了心窩子的交情啊……真 ·?掏心窩子的交情。

熒胡吃海喝早就吃完了，此時正坐在托克旁邊看著這位棕發(fā)帥哥。

“哇……是之前的金發(fā)大姐姐！”托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畢竟這位姐姐在他的印象里也是非常好的，而且之前哥哥苦笑著說自己輸了的就是這個姐姐……那豈不是這個姐姐比哥哥還要厲害嗎？

“乖哦托克，多吃東西多鍛煉身體才能強壯起來?！睙擅嗣锌说哪X袋，真的像是姐姐在教育弟弟一樣，眼神里都帶著寵溺?！俺鋈ネ嫱嬖趺礃樱课液湍愀绺缬性捔?。”

“好啊好啊……哥哥我去外面玩咯~”托克是懂眼色的，于是馬上就準(zhǔn)備往外溜。

達(dá)達(dá)利亞順手給托克塞了幾張摩拉券，大約有個幾萬摩拉：“別跑遠(yuǎn)了，一會兒要上船了……”

“知道了知道了！”

看著托克走出了萬民堂門口，達(dá)達(dá)利亞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我親愛的熒小姐？”他翻了個白眼，一副“你可別得寸進(jìn)尺”的模樣。“事情結(jié)束了我也要回至冬交差了，以后如果你游歷完七國我們甚至有可能是戰(zhàn)友……”

“就憑愚人眾做過的一些破事兒，我很難把你們想成戰(zhàn)友。”

“我就猜到了你這句話，也懶得申辯了?！彼攘艘豢趧偛琶畮煾刀藖淼暮睖?，眼神還是像原先那樣含著輕佻的笑意，但是里面古井無波，扔進(jìn)石頭你都會懷疑砸不砸得起波浪。

他就像是一尊含笑的石佛，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還記得卡塔琳娜。”過了良久，她緩緩開口?！澳銘?yīng)該知道她。”

“……知道。”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砂糖沒有了，火水也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就讓她們在層巖巨淵的底下等死，真有你們的?！彼穆曇舻偷偷?，聽來像是老友在敘述什么事情一樣?！把┠未能侥取皇俏覐牡酒奚裆缥着蠛?zāi)抢镏溃疫€以為那只是個普通的姓氏。”

“那個姓氏，是孤兒的姓氏吧？”她娓娓道來。

“……嗯，那確實是孤兒們的姓氏?！?/p>

兩人沉默不語，氣氛突然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倒也可以說是死寂。

“……如果熒小姐你就是來為了這些事兒來嘲諷我的，我覺得我們其實沒有聊下去的必要?！边_(dá)達(dá)利亞有些難以招架這些問題，幾乎每個問題都是在拷打人心?！斑@些事情，我也不想發(fā)生?！?/p>

“因為我和卡塔琳娜一起背靠背喝過火水?！?/p>

氣氛又被拉到了最低點，這次達(dá)達(dá)利亞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下一個要去的國家是哪個？”這次是他先試圖打破死寂。

“楓丹。”

“那我可得提醒下那里的執(zhí)行官別惹你了……”他搖了搖頭，耍了個俏皮。

“無所謂，我會出手?！?/p>

“你指的出手是？”

“他敢對芙卡洛斯出手我就給他頭擰下來?！闭f這話的時候熒完全就是一副“我通知你罷了”的語氣，完全不在意面前的人是愚人眾十一執(zhí)行官之一——哦對了，現(xiàn)在是九位執(zhí)行官。

畢竟女士寄了，散兵據(jù)她所知現(xiàn)在做三姓家奴被草神教育呢，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把自己從世界樹里面刪了，已經(jīng)是納西妲媽媽的形狀了……

“我不介意讓現(xiàn)在的九大執(zhí)行官變成八大執(zhí)行官，更不希望是你變成九減一的那個?！?/p>

話語里帶著凜然殺意，她毫不掩飾話中的劍意浩蕩。

“那要不……我提個建議，不知道你會不會接受?！彼伎剂艘粫?，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決定一般，甚至他都做好了自己后悔的準(zhǔn)備?！啊?dāng)然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說，我總要聽了才能確定接受還是不接受?！?/p>

“你改一下行程，先來一趟至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