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劍柱中央，被金鏈捆鎖的人是趙靈兒沒錯，她美目輕閉，略顯憔悴的臉色不復(fù)往日，一頭流水般的長發(fā)垂散而下。但是，只有臉孔是他所熟悉的靈兒，她的身體，竟是一條盤旋纏繞在劍柱上的巨蛇！?

林月如發(fā)出驚呼，簡直不敢相信，就連書中仙也似乎十分錯愕，張大了口仰著頭看趙靈兒，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什么。?

李逍遙的眼睛像定住了，他再三地看著，那臉是趙靈兒的臉沒錯，自胸口以下，卻絕對不是人形。?

趙靈兒緩緩睜開眼睛，望向李逍遙，她虛弱絕望的臉上，已經(jīng)連震驚之情都沒有了，只換來無奈的凄然眼神，輕道：“逍遙哥哥……”?

李逍遙顫聲道：“靈兒……”話一出口，聲音干啞得讓他自己都差點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好不容易喘了口氣，才道：“……真的……真的是你嗎？”?

趙靈兒淡淡地苦笑著，點了點頭。?

李逍遙的聲音仍在發(fā)抖，道：“誰……誰把你變成這種樣子的？你怎么……怎么變成了……”靈兒接了下去：“一只丑陋的蛇？” 李逍遙無法點頭，但是這是一個明擺在眼前的事實，不容得他不承認(rèn)，李逍遙道：“我……我們來救你了，我馬上把你救出去，讓你恢復(fù)原樣……”?

趙靈兒聲音凄楚地說道：“我的原樣，就是這樣，你何必來救我？”?

李逍遙全身發(fā)軟，緩緩搖頭，道：“不……不可能……你不是這樣……你是……靈兒你是……”?

突然間一幕人間絕美的畫面，像洪流般沖入他的腦海！?

在銀波滟瀲的水池中，她那像是一朵暈染粉白的荷花的身體，自煙波間緩緩地曳動著，周身散發(fā)著迷蒙的月輝……?

李逍遙想起了她柔若無骨的手臂，那攏過烏絲后，顯得光澤得發(fā)亮的后頸。?

李逍遙想起在藥柜之中，她的容顏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雙頰飛紅，長睫如扇，自己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在她臉上一吻。?

李逍遙更想起了仙靈島上，她的香閨之中，趙靈兒暖玉生香，在李逍遙懷抱里，趙靈兒的身體像是一團(tuán)烈火一般，一波波地將他襲卷陷溺……?

李逍遙叫道：“靈兒！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的妻子，在仙靈島上，我們已成了夫妻，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一個字也不說？”?

林月如詫異地望向李逍遙，趙靈兒的愁容中，眼里浮現(xiàn)一絲欣慰的笑意，但卻被淚水給掩去了。?

趙靈兒道：“逍遙哥，你想起來了？我不知道為何你會忘記這些，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你愿意照顧我，這一路對我這么的好……如今我死已無怨，你們走吧……林姐姐，以后逍遙哥哥就交給你了?！?

李逍遙恍若未聞，大聲道：“靈兒，我會救你的，我馬上救你下來！”?

趙靈兒流淚道：“你有此心，我死已無撼，我如今已失去人形，你救了我，只是累我，逍遙哥哥，你們走吧，讓我自己在這里平平靜靜地渡過殘年吧……”?

李逍遙道：“不要胡說，你就是你，人形不人形的又怎么樣？你再忍耐一下，我立刻上去?！?

話雖如此，劍柱高有百丈，比城墻還高，隔著寬闊的化妖池，恐怕只有鳥才飛得上去，等閑輕功根本就不可能在橫越了化妖池之后，還登得上劍柱。?

李逍遙決定冒險一試，他抽出七星劍，真氣一振，長劍飛出，李逍遙足踏醉月望仙步，輕輕一點便登上劍身，順勢以足御劍，將真氣疾引至劍柱上，在將撞上時，及時攀住了金鏈，穩(wěn)住身形，同時收劍回手，牢牢握住。?

他這式御劍之法，雖還有點生硬，已足以令書中仙驚嘆不已，叫道：“這是蜀山的御劍術(shù)！這小子這等年紀(jì)，居然會御劍術(shù)？”?

李逍遙抓住金鏈，靈活地攀上，終于來到趙靈兒面前，李逍遙一手緊抓著金鏈穩(wěn)住重心，一手握著劍，與趙靈兒極貼近地互視。只見趙靈兒臉龐消瘦，淚流滿面，更洗得一雙黑眸燦若永星。李逍遙微微一側(cè)臉，吻著趙靈兒的臉頰，柔聲道：“我說我會來救你，咱們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趙靈兒泣道：“我……我這樣子，你還……還愿意與我在一起嗎？”?

李逍遙的額抵著她的額，輕聲道：“一夜夫妻，一世恩情。”?

趙靈兒默然垂淚，說不出話來。他們兩人身在高處，說話的聲音也只有他們兩人聽見。?

李逍遙道：“我這陣子想了又想，有件事我要問你，你千萬別瞞我?！?

“嗯?！壁w靈兒點了點頭。?

李逍遙道：“我們……你說你有了我的……韓醫(yī)仙又老是說些怪話……嗯……你肚子里是不是……”?

趙靈兒垂下眼睫，輕點了一下頭。?

李逍遙大喜，用地地往趙靈兒臉上親去，笑道：“我果然沒猜錯！這幾日我日里也想，夜里也想，雖然我不刻仙靈島上的事，可是我總覺得……你是我的妻子，我果然沒猜錯，你怎么都不對我說？”?

趙靈兒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道：“……你不記得與我的婚事，教我如何開口？”?

李逍遙一笑，拔劍往金鏈上一砍，金鏈應(yīng)聲而斷，趙靈兒的手立刻緊攀住李逍遙，等李逍遙將鎖叩砍斷，便輕輕一縱，躍了下來，安然落在地面上。?

林月如奔上來，喜道：“太好了，靈兒妹妹，你沒事吧？”?

趙靈兒點了點頭，低頭見自己下身依然是蜿蜒的蛇軀，自己都有些害怕，蛇軀扭動，盤成環(huán)形，臉上陰晴不定。?

見她那不安的樣子，林月如道：“靈兒妹妹，你別在意這身子，我想你一定有法子可以再練成人形的?！?

趙靈兒幽幽一嘆，無力地微笑道：“嗯，我會努力試試看……”?

林月如一瞪李逍遙，道：“你與靈兒妹妹已結(jié)過夫妻，為何以前死不承認(rèn)？這種事可以忘記嗎？”?

李逍遙道：“我也不想忘記啊……”?

“那你怎么會提都不提？”?

“這個……我是真的不記得啦……”李逍遙真的覺得自己滿冤枉的，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找到了，咱們想法子離開鎖妖塔。”?

話未說完，遮天覆地的影子，已籠罩著化妖池！?

那飄浮在劍柱前的巨大神像，赫然是塔外的鎮(zhèn)獄明王。?

“大膽狂徒！竟敢私縱妖犯，饒不得！”?

宛若雷霆的怒喝聲，震得化妖池上掀趣陣陣波瀾。李逍遙怒道：?

“靈兒犯了什么罪？你們要如此迫害于她！”?

鎮(zhèn)獄明王道：“此蛇女具有極可怕的妖力潛能，如不將之鏟除，一旦任其覺醒，必將危禍人世！”?

李逍遙道：“是妖怪又怎么樣？靈兒不曾害過任何人！”?

鎮(zhèn)獄明王道：“幼虎雖未嘗噬血，將來依然是吃人猛獸。我既受命鎮(zhèn)守此塔，斬除魔族禍根乃我職責(zé)天命所在，絕不容情！”?

李逍遙道：“放屁！神又怎么樣？生了六只手三只眼睛，比妖怪更像妖怪！”?

李逍遙的不服，激怒了鎮(zhèn)獄明王，道：“我乃仙界神明，不同于這般下等山精水怪。汝等回頭是岸，莫與妖魔為伍而逆天行事！否則一并打入煉獄之中受永世劫火之苦！”?

李逍遙道：“仙又怎樣，妖又怎樣？靈兒心地仁慈，你這么兇惡，開口閉口就是殺，若說仙是這樣，我還不屑與仙為伍呢！”?

鎮(zhèn)獄明王怒不可遏：“你這蔑辱神道的無知愚民，死有余辜！”?

嚇得發(fā)抖的書中仙早已躲在入口旁，他顫聲道：“明……明王大人……請容小妖稟報，這位靈兒姑娘她……她真的不是妖……”?

位于半空中的鎮(zhèn)獄明王三只眼睛微微一轉(zhuǎn) ，利電般的眼睛已看見書中仙。?

“嗯？何以見得？”?

書中仙道：“她……雖是人首蛇身，但并不是低等蛇妖，而是神籍之首，上古的女媧氏嫡系族裔，也是……是補(bǔ)天之神，伏羲之妻……當(dāng)初共工氏與祝融氏為了爭她的芳心，還曾經(jīng)引起過一場天人大戰(zhàn)，這事連人間都知道了，明載于典籍之中。山海經(jīng)西大荒經(jīng)中有：‘有神十人，或曰女媧之腸?！Y記名堂篇也云：‘女媧言笙簧?！?

鎮(zhèn)獄明王道：“西天如來座下、天界神佛之中，并無此號人物在列，她也只不過是百姓所崇拜的圣靈罷了！”?

書中仙道：“是啊，峒溪纖志中是有記載：‘苗人臘祭曰報章。祭用巫，設(shè)女媧、伏羲位?！墒歉缫郧暗幕茨献佑[冥篇便已記載過她了，里頭說：‘往古之世，四極廢，九州裂，天下兼覆，地不周載，火*（原文為“火”旁一“監(jiān)”字，但連字典都不能找到這個字）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bǔ)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jì)冀州，積芒灰以止洪水……’她對人類功勞這么大，書中有云：‘女媧上際九天，下契黃爐，名聲被后世，光暉熏萬物。’就是在歌頌她對人的恩德。但是因為她全無巧詐名欲之心，傳的是無言無道，為的是無言之德，所以她并未請求名列仙籍，爭取尊位，因此她‘不彰其功，不揚其聲，隱真人之道，以從天地之固然’……”?

鎮(zhèn)獄明王冷冷地說道：“她既未曾名列仙籍，便不是仙！你說的這些都是人類記載，不能與仙譜相提并論！”?

李逍遙越聽越是光火，道：“女媧娘娘對人世的貢獻(xiàn)這么大，就因為她沒心思爭取尊位，你們就把她視作妖，我倒要問你這個鎮(zhèn)獄明王，對人世有什么貢獻(xiàn)？那里比她偉大？有什么資格擒拿她的后代？”?

李逍遙的話句句一針見血，鎮(zhèn)獄明王反駁不得，喝道：“哼！一群無知的邪魔歪道，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天際一道猛雷直劈而下，李逍遙挾著林月如、趙靈兒，一閃而過，勉強(qiáng)避開這雷霆一擊，怒道：“說不過就殺，這樣的神我看不敬也罷！”?

李逍遙抽出七星劍，微微一振，力道貫處，殿堂中竟響起一陣嗡嗡之聲。?

鎮(zhèn)獄明王冷笑道：“好劍法，好劍！我正疑心誰有這通天之能，可以斬斷天索，原來是七星劍落到你手里，哼，蜀山派沉淪矣！”?

“廢話少說，你知道厲害，就自動退開，讓我?guī)ъ`兒出去，否則休怪我下手無情！”?

鎮(zhèn)獄明王道：“愚蠢人類，下地獄吧！”?

鎮(zhèn)獄明王六手中不知何時化出了寶劍金錘等等武器，劍氣刺向李逍遙，金錘也同時擊向林月如、趙靈兒，林月如抽鞭還擊，鎮(zhèn)獄明王看似龐大，竟能靈活急攻，逼得林月如長鞭只能緊舞成一團(tuán)黑云，保護(hù)自己的周身要害。趙靈兒身體虛弱，雖有神能，但也只能勉強(qiáng)閃避鎮(zhèn)獄明王的鋼刀。?

鎮(zhèn)獄明王一人如六人，將三人越打越分散，李逍遙見二女情危，急忙一劍揮擋，這一劍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想逼退鎮(zhèn)獄明王，好與二女會合，齊肩作戰(zhàn)，或許較有勝算，三人會聚在一起也可以讓鎮(zhèn)獄明王的六手無法在四面八方發(fā)揮出這么大的功用。?

李逍遙此劍攻出，鎮(zhèn)獄明王及時回劍自守，但劍尖斜向李逍遙，他若路向二女，便得被劃破小腹。?

李逍遙暗驚，原來他的打算，早被鎮(zhèn)獄明王料中。李逍遙氣貫雙足，凌越而起，一劍刺往鎮(zhèn)獄明王咽喉。鎮(zhèn)獄明王陡地橫旁一刀砍至，就要攔腰將他砍為兩半，逼得李逍遙連忙翻轉(zhuǎn)身子，退躍落地，鎮(zhèn)獄明王寶劍又至，李逍遙急忙隨手搟格，又與鎮(zhèn)獄明王斗到一處。?

轉(zhuǎn)眼間兩人已斗了十余招，李逍遙從未遇到過如此的強(qiáng)敵，不要說這單手的劍法繁復(fù)巧妙，殺機(jī)千萬，根本攻無瑕隙，更不用說還有其他五手，出其不意地偷襲，這不只是對上一名高手，而是對上六人一心的高手！?

李逍遙將仙風(fēng)云體術(shù)發(fā)揮到最極致，劍法比平時快了一倍不止，躲在一旁的書中仙、姜婉兒，但見李逍遙的一身布衣像行云流水、驚鴻怒蛟，在鎮(zhèn)獄明王 雷霆萬鈞的劍勢中穿梭自如，有如一葉扁舟在巨浪狂濤中，一下子被淹沒，一下子又冒了出來，乘波隨浪，總是未曾翻覆。?

但聽一聲驚呼，林月如被鎮(zhèn)獄明王的金槌擊中心口，鮮血狂噴，飛了出去，倒在地上。趙靈兒驚呼道：“林姐姐！”?

趙靈兒飛身縱上，鎮(zhèn)獄明王也不阻止，趙靈兒抱起林月如，急忙地探她氣息。?

不知林月如是生是死？李逍遙心里一急，略一分心，鎮(zhèn)獄明王一劍已當(dāng)頭刺到。李逍遙及時橫劍一封，再度出招，又與鎮(zhèn)獄明王的刀劍急斗起來。?

打到三十余招，李逍遙的流暢劍法已漸漸感到窒滯，只得以內(nèi)力相輔，每一劍刺出，均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鎮(zhèn)獄明王的劍雖數(shù)度將李逍遙逼至絕境，但李逍遙總能突出妙招，其至乘機(jī)反擊，招數(shù)之妙，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鎮(zhèn)獄明王沒想到一個人類能有這通神入化的劍法，他雖可分六心，卻至少有五心放在對付李逍遙身上，到后來根本是六心全在對付李逍遙，只要殺了李逍遙，其他的人就只能任他宰殺，而絕無還手之力了。?

因此李逍遙越戰(zhàn)越是吃力，鎮(zhèn)獄明王六手的劍法，或沉重剛猛，或精巧陰柔，不論他如何變招，交替進(jìn)攻，李逍遙看似應(yīng)付裕如，卻暗暗叫苦，他從未有劍法這么難使的感覺，竟像被千萬頂細(xì)網(wǎng)給捆住了手，總是難以施展得開。?

突然鎮(zhèn)獄明王一聲怒喝，長嘯在殿堂中轟轟作響，李逍遙眼冒金星，五臟六腑像要翻轉(zhuǎn)過來一般，如何專心對劍？眼看鎮(zhèn)獄明王五劍由五位齊至，李逍遙大驚，暗想：“我命休矣！”就在此時，不知為何鎮(zhèn)獄明王的劍勢竟是一慢，李逍遙危急之中不暇多想，飛身斜路，順手一劍竟直破其臂，橫削而過！?

“嘩啦”一響，鎮(zhèn)獄明王的一臂竟被削落，濺起大把的池水，書中仙與姜婉兒及時躲在遠(yuǎn)處，才沒被濺到。?

趙靈兒被化妖水濺灑了一身，渾若無事，她抱起了林月如，試著林月如的真氣，發(fā)現(xiàn)她受傷沉重，命雖還在，但若不快點治療，就算不死也要廢去功力。?

林月如緩緩睜開眼睛，又吐了一口血，斷續(xù)道：“逍遙……去幫他……”?

趙靈兒道：“你放心，我們會勝的?！?

原來方才趙靈兒見戰(zhàn)局對李逍遙不利，心中大驚，周身發(fā)出一股巨光，雙掌向前，真氣化作金蛇，襲向鎮(zhèn)獄明王！那金蛇附在鎮(zhèn)獄明王背上，登時消失不見，同時，鎮(zhèn)獄明王動作慢了一下，才被李逍遙削斷一臂。?

李逍遙飛快地趕至趙靈兒與林月如面前，趙靈兒臉色更加蒼白，道：“逍遙哥我方才以‘夢蛇’之術(shù)讓鎮(zhèn)獄明王失神，你就趁此機(jī)會對付他?！?

“夢蛇之術(shù)？太好了?！崩铄羞b喜出望外。?

趙靈兒道：“但我身有你的骨肉，還要撥一分真元護(hù)這塊骨血，不能使盡全力，我只能再使兩次，你好好把握這兩次機(jī)會。”?

李逍遙道：“兩次，夠了。”?

此時鎮(zhèn)獄明王已然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少了一臂，不禁大驚，喝道：“很好，很好，領(lǐng)死吧！”他的五臂全化作利劍，向李逍遙刺去，李逍遙縱身一閃，五劍重重插入地中，刺得土石飛起，碎礫紛濺。?

五劍立時拔起，向趙靈兒攻去，李逍遙飛身搶上，鐺鐺鐺隨便手五招，打退了鎮(zhèn)獄明王的攻勢，同時大喝一聲，一劍便往鎮(zhèn)獄明王面上直砍！?

這一式死里求生，兇險之極，趙靈兒周身金光遍閃，夢蛇之術(shù)再度擊去！?

這回林月如注意到趙靈兒身上的金光不如剛才強(qiáng)烈，馬上就猜出她可能準(zhǔn)備耗盡真力來相助李逍遙了，就長剩下一分真元護(hù)住骨肉，大概還是得死，不禁驚 心?？墒撬軅麡O重，不要說出聲警告李逍遙別再讓趙靈兒使夢蛇之術(shù)，就連維持神 智清醒，也得花費很大的精神。?

鎮(zhèn)獄明王動作果然慢了一慢，李逍遙這一劍深深瑣入鎮(zhèn)獄明王的眉心，足底在鎮(zhèn)獄明王鼻目 一蹬，躍退數(shù)步。?

本以為刺其要害，鎮(zhèn)獄明王非死不可，不料當(dāng)李逍遙才在地上立穩(wěn)，鎮(zhèn)獄明王已然清醒，怒道：“你們使用邪術(shù)？可惡，可惱！”?

李逍遙大驚，但見金色光閃動 ，竟有數(shù)劍朝自己要害攻來，李逍遙長劍翩連，一一化解，飄忽來去，如煙似云，鎮(zhèn)獄明王的劍總是和他身子相錯不及一寸，而傷不了他。?

鎮(zhèn)獄明王發(fā)聲怒吼，五劍更緊密地包圍李逍遙，李逍遙一瞥見鎮(zhèn)獄明王竟是尊土石之像，被刺中眉心，根本渾若無事，不由得驚恐起來。就算趙靈兒還能使一次夢蛇之術(shù)，也未必能殺了這個土石所塑的巨像！?

鎮(zhèn)獄明王三四劍接連刺到，李逍遙滾地避開，一物硬硬地壓得李逍遙心口疼痛，李逍遙猛然間想起這是酒劍仙贈予的雷靈珠。?

就在他一躍而起，與鎮(zhèn)獄明王斗劍之時，腦中已轉(zhuǎn)過千百個念頭，看來要打死這鎮(zhèn)獄明王，只有它給碎成千萬，懷中的雷靈珠不知是否有此威能？現(xiàn)在也只能賭它一賭了。?

李逍遙握珠在手，喝道：“靈兒，再助我一陣！”?

趙靈兒聚起全身真元，靈蛇之術(shù)應(yīng)掌而出。?

同時，李逍遙也把全身真氣都聚匯於雷靈珠中，往鎮(zhèn)獄明王擊去！?

只見眼前白光乍閃，轟然大震，土石碎悄四散飛射，打得眾人處處生痛，嘩嘩水聲像密鼓似的響個不斷，濃濃的灰塵煙氣，更是嗆鼻。?

好不容易土石嘩喇的亂聲，才一一平息。煙塵蒙蒙，漸漸散去。?

那十一根劍柱依舊巍然屹立，而地面上一片碎土灰石，鎮(zhèn)獄明王卻不見了。土礫堆中，雷靈珠依舊發(fā)出艷麗的光澤。?

李逍遙身子一軟，倒坐在地，喘個不停。?

書中仙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他繞過濺有化妖水的地面，拾起雷靈珠，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李逍遙，道：“李公子……不，圣靈小姐的相公……請收回靈珠圣物?！?

李逍遙道：“書中仙前輩，多謝?！彼栈刂樽樱献闫鹕?，走到趙靈兒和林月如身邊，道：“你們還好吧？”?

趙靈兒虛弱點了點頭，道：“快想法子出去，林姐姐的傷很重。”?

話是如此，但是該如何脫離出此塔，李逍遙卻是半點主意也沒有。?

他無奈地四下張望，書中仙欲言又止之時，突然自殿外穩(wěn)中有各門，緩緩走出了許多他見所未見的妖怪，除了天鬼皇之外，還有些無頭的、七八只眼的、像團(tuán)爛肉的，奇形怪狀，什么都有。?

李逍遙驚道：“你們想干什么？”?

天鬼皇領(lǐng)頭走了上來，群妖都退在他身后，望著李逍遙。李逍遙方才一場大戰(zhàn)，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氣空力盡，這時若要他再戰(zhàn)群妖，只怕反而要死在這里。更何況林月如重傷，趙靈兒術(shù)法也不能再濟(jì)。?

李逍遙道橫劍在前，道：“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想倚多取勝，坐收漁利嗎？”?

天鬼皇道：“不敢，不敢，我等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打敗鎮(zhèn)獄明王的人干戈相向啊！”?

“那你們這是……”?

天鬼皇道：“這都是鎖妖塔內(nèi)的朋友，您與鎮(zhèn)獄明王的一場決戰(zhàn)，把大家都給激出來了，請您幫助我們離開這地方吧！既然您能打敗明王，您一定有這本事的！”?

李逍遙苦笑道：“這個嘛……我也不知該如何離開這里……再說，我是為了救靈兒。鎖行塔中的諸位，若是你們有妖行禍?zhǔn)?，就算出了塔，我也不能保你們安全?！?

天鬼皇忙道：“你誤會了，現(xiàn)存的這些妖魔都是倒霉被抓的，根本沒有惡行，最多是用術(shù)法整整人，開開玩笑，誰知道就被蜀山的人給抓了?！?

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的美女怯怯地說道：“是啊，我只不過開個考生的玩笑，從書里冒出來，誰知他就嚇得昏倒了，還請了一大堆道士作法抓我。”?

書中仙道：“書中自有顏如玉，這些書生自己不留神，怪誰來？”?

別一個只有頭的漢子道：“我更冤枉哪！我好好的當(dāng)塊石頭都不行，路人一屁股坐在我身上，我氣不過，咬了他一口，也被蜀山臭道士拎來丟入塔中！”?

“你這算什么？至少還咬過人，我是秦始皇封過尊位的樹靈，人居然去砍那樹，我身上的御剛金牌亮給他們看也沒用，還把我丟入灶里燒，我熱得跑出來，也被當(dāng)成是壞妖！”?

“我才倒霉……”“不，我最冤枉……”?

一時之間，眾妖爭先恐后，將百年來的不平大鳴大放，吵得不可開交。?

“通通閉嘴！”天鬼皇一聲怒喝，眾妖才靜了下來。?

天鬼皇道：“我來說就夠了！李公子，當(dāng)初入塔之后，聽說吃了九十九個人或是一千只妖，就可以離開，那些在世無惡不作的妖就到處猩食，而這些不想自傷同類的妖卻都躲了起來，沒去參與自相殘殺。這幾百年下來，那些惡妖已經(jīng)自己相食殆盡了，其余還活著的，都是躲起來的，沒害過人的，你可以放心把我們放出去，我們一定會到處宣揚您的偉大，以后妖界都會敬您助您，永念恩德?！?

李逍遙道：“感謝倒不必了，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出去的法子?！?

見他樣子不像說謊，天鬼皇和眾妖都大失所望。?

天鬼皇哭喪著臉，道：“難道真的要我們?nèi)フ揖攀艂€人類或是一千只妖怪還吃掉才能夠出去？”?

一妖苦著臉道：“我吃素，怎么辦哪？”?

另一妖道：“我怕血！”?

“沒有沾著露水，我吃不下……”?

李逍遙道：“天鬼皇，你不是吃過人和妖嗎？”?

天鬼皇嘆道：“那也得對方自己肯讓我吃?。∥覀兲旃碜逡员粚Ψ匠?，視作榮幸，這表示和對方一體，互想擁有對方的優(yōu)點，至于那些人嘛，是他們對我有恩，我為了報答而吃的。無緣無故叫我吃人吃妖，可是極大侮辱！”?

趙靈兒道：“諸位造成別打吃人吃妖的主意，就算吃足了人和妖，還是不知道出去的方法?。〕跃攀湃嘶蛞磺е谎?，這種傳言恐怕是一項毒計；用意是要被關(guān)入塔中的妖怪自相殘食而盡?！?

此話一出，沉思鬼忍不住道：“此話有道理……為何以前我沒想到呢？”?

趙靈兒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雖說這鎖妖塔號稱禁錮無數(shù)妖魔，無一得以逃出。但是，既能造出，必有破解之法，只要集眾人之知慧，定會想出個辦法來。”?

天鬼皇皺眉說道：“嗯……好，我也貢獻(xiàn)出我的智慧，也想想辦法吧！”?

李逍遙暗想：“你的智慧就那么一點，貢獻(xiàn)不貢獻(xiàn)都差不多?！?

他的心聲沒說出來，書中仙倒是開了口：“天鬼皇，你就不必了，這等深奧問題，憑你們這些鬼頭鬼腦，想，想出個屁來！”?

李逍遙苦笑道：“書中仙前輩，難道您知道出去的法子？”?

書中仙一見李逍遙便十分恭敬，道：“這塔的典故，我還是知道一點的?！?

天鬼皇沒好氣地說道：“老書呆子，你知道，你知道怎么不鉆出去？還不是在里面窩著？”?

書中仙瞪視他道：“鬼流氓頭，說話客氣點！老夫現(xiàn)在可是仙人呢！”?

天鬼皇哈哈大笑，指著他道：“不過一只下等小妖，也敢自稱仙人！你什么時候被封作仙啦？”?

書中仙笑道：“哈，我這書中仙人的封號，可是圣靈小姐的相公親口封的，由不得你不承認(rèn)！”?

李逍遙一愣，道：“圣靈小姐的相公？我嗎？”?

書中仙敬道：“是，正是您。靈兒小姐是女媧嫡裔，雖然沒有名列仙譜，但是人間典籍記之甚詳，此謂之‘素封’，素封者，雖未王而尊也，孔子就是被人間尊為‘素王’，以示雖無黃袍加身，但王道播世，萬古不衰，比起那自稱什么鬼皇的，高明幾萬倍不止。靈兒姑娘的地位，人、妖同尊，您是她的相公，地位當(dāng)然與她相同，您說的話就是神旨，金科玉律。您稱呼我為書中仙前輩，那我就是仙啦！”?

天鬼皇忍不住悶了一聲，道：“有靠山就了不起啦？”?

李逍遙道：“你既然知道出塔的法子，請趕快說吧。”?

“是，圣靈小姐相公要我說，書中仙自當(dāng)遵命。”書中仙指向劍陣，道：“此塔乃五百分十四年前，梁武帝遍集天下金剛白玉石，如數(shù)千名一流工匠耗費二十年而建成，并請無數(shù)高僧、法師，于塔內(nèi)外布下無數(shù)的禁咒。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變遷，此塔乃由蜀山仙劍派所接管。從學(xué)理上來說：此塔只有入口，沒有出口。而且，四面的墻壁，神兵利器不能損，雷擊火焚亦不能傷，仙法魔咒更是罔然。只有從它建筑結(jié)構(gòu)上的弱點下手，大家才能出去?！?

趙靈兒一聽使懂，道：“你的意思是……從內(nèi)部毀了這座塔？”?

書中仙道：“圣靈小姐英明！沒錯，就是要由內(nèi)毀壞。大家看見四周這十一支巨大的劍柱了嗎？此處乃鎖妖塔最底層，這些精鐵所鑄的巨劍，便昌支撐這座塔的支柱。這十一支巨劍，其中七支以北斗七星磐龍陣方位排列，其余三支列于神龍擺尾之方位，鎖住了龍尾。而旁邊這支最大的一把劍，正好釘死龍頭，所以就成了飛龍困于陸，上絕天、下絕地之勢?！?

天鬼皇喜道：“那好辦！咱們合力把這些劍柱全部打斷就成了！”?

書中仙白他一眼，道：“鬼流氓頭，你用點大腦！柱子是從底下支撐的，砍斷上面的劍柱部分有啥用？”?

天鬼皇道：“那……那你的意思是……”?

書中仙道：“此處的化妖水池之下，必定有這些劍柱的支撐點；要有人潛下去，找到這些地點加以破壞，這座塔想不垮也難！”?

天鬼皇叫道：“開什么玩笑！誰去？這種化妖水我們稍微沾到一滴就受不了，整個人潛下去，不就全身給化得精光！”?

書中仙苦笑道：“連你這個體大無腦的家伙都想得到，當(dāng)初建塔的人當(dāng)然也想得到。所以設(shè)計此塔者，在塔底注入化妖水，就是為了防止我們從塔底土遁，另一方面也是保護(hù)這些劍柱不被腐蝕。嘿嘿……可是，他們絕對沒想到，會有人能走到這最底層來！”?

此話一出，眾人全望定了李逍遙。?

李逍遙道：“您是說……由我去破壞劍柱？”?

書中仙道：“化妖水對妖怪是致命的，對人類卻無害?！?

李逍遙道：“嗯……好吧，我下去，可是要一舉破壞七柱，恐怕我的水性不夠支持?！?

一個水淋淋的妖站了出來，捧著一塊濕布，道：“恩公大人，我是水妖，在塔中幾百年來，這塊聚氣絲一直沒用過，您把他綁在口鼻，就可在水里呼吸了。”?

李逍遙接了過來，道：“多謝！”?

說完，李逍遙將那片輕如暗翼的聚氣絲綁在臉上，便要躍下水，誰知他剛一躍去，便被一股真氣給彈了回來。?

“??！”李逍遙立穩(wěn)身子，有些驚訝。?

書中仙道：“圣靈小姐相公，我還沒說完哪……”?

天鬼皇怒道：“你屁怎么不一次放干凈？”?

書中仙道：“唉，是你們太心急了，這化妖池水看起來是水，其實表面的不是水，是一層十分黏稠的透明油脂，以圣靈小姐相公的體形，恐怕很難潛下去。但是此處池水是緩慢在流動的，若在出水口附近，流動較劇烈之處，油層較薄，應(yīng)該可以潛下去?！?

李逍遙道：“出水口在何處？”?

書中仙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往來這里盯過水面，但水面如鏡，我丟的頭發(fā)一下子就被融了，也見不到它的流向，只好請大家仔細(xì)找找，若見到小小的漩渦，應(yīng)該就是了。”?

此話說完，許多膽子大一點的妖就靠到水池邊，想盯出漩渦。李逍遙轉(zhuǎn)頭望著水面，鎮(zhèn)獄明王被李逍遙擊為碎版后，許多塵屑浮在化妖池上，看起來是靜靜的不動，但是若仔細(xì)地看，就可以看見確實是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流向一致的方位。?

“找到了，找到了！”一妖大叫。?

另一妖叫：“在哪里？在哪里？”?

“我要看……唉呦！”?

妖擠妖，差點就把前面的妖給推到化妖水里，幸好別的妖及時拉住了它。?

李逍遙道：“我這就下去，你們?nèi)撕笠稽c，免得給化妖水濺著了?！?

眾妖連忙退了好幾步，李逍遙正要跳下，趙靈兒道：“我也去?！?

這時，林月如道：“你……你身子已弱，還是不要吧……”?

趙靈兒道：“不要緊的，化妖池水于我無傷，鎮(zhèn)獄明王怕我逃脫，才會把我鎖到劍柱上。倒是你受傷沉重，別再說話了?！?

林月如奮力撐起身子，道：“誰說……我受傷沉重了？你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李逍遙道：“你們都傷得不輕，我一個人下去就成了。天鬼皇，勞煩你照顧她們兩位?！?

不等趙靈兒、林月如說話，李逍遙已口咬寶劍，朝著出水口躍了下去。?

穿過陰力微強(qiáng)的一層后，果然便在水底下見到許多厚重的巨大柱石，七星磐龍柱在水波里靜靜屹立，李逍遙游了過去，每只磐龍柱上的護(hù)柱之龍雕刻絕不相同，有的是五象神龍，有的是威嚴(yán)，有的兇狠，有的丑陋，卻都栩栩如生，隨便著水光波動，也像要騰空而去一般。?

李逍遙握劍在手，全身真氣貫於劍上，剛猛之氣朝巨柱擊去！?

雖因水力阻擋，劍氣只發(fā)揮了一半的功能，但還是在劍柱上擊出了裂痕。?

李逍遙半喜半憂，喜的是這樣看來，想必建造之人能力有限，既然是為了防止妖怪脫逃，因些除了化妖水之外，水底下并無別的險關(guān)。憂的是要破壞七柱不是難事，藥的是死力氣，但是自己是否有這么多內(nèi)力，一一破壞七柱，卻難說得很。?

李逍遙想起書中仙所說，十一柱中以七柱為支，這七柱必定也有一個主干，破壞了它，其他六柱應(yīng)該也會應(yīng)聲而斷。?

李逍遙游入劍陣群中，仔細(xì)觀察，七支劍柱都一模一樣，好像并沒有大小之別。?

李逍遙抬眼一瞥，見到最巨大的劍柱，也就是書中仙說釘住龍首的柱子。?

如果破壞了它，龍首掣制一去，飛龍便可騰天，其它十柱也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不管這個猜想對不對，李逍遙決定賭上一次。?

李逍遙迅速地游向最大的劍柱，集起全身之力，橫劍往柱上砍去。?

七星劍果然不愧是當(dāng)年的掌門佩劍，這一劍擊去之后，巨術(shù)上襲出一道縫隙，而劍身銳利如初，不見絲毫毀損。李逍遙聚力再砍，幾下猛擊，裂痕越來越大，而地底下也隱隱傳出一陣?yán)坐Q。這陣自地底下傳出的低沉喑鳴，令水波蕩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漣漪，布滿水面。在化妖池邊的眾妖都屏氣凝神，不敢出半點聲音，專注地盯著水面。?

李逍遙越是砍擊劍柱，那陣嘶吼便越來越響，似乎是被困之龍發(fā)現(xiàn)有了動靜，急躁不安地想要脫困。?

突然間地面劇烈一晃，李逍遙一個重心不穩(wěn)，被水流給推出丈許，他正要再游回來，忽然間巨響爆炸，天崩地裂，殿堂整個大晃起來，云煙沸沸揚揚，登時見到千里長龍破空竄飛而出，電目閃遍天地，火紅的朱鱗像一團(tuán)火山暴發(fā)，沖向天際！?

巨龍頸上、身上還刺著劍柱，遠(yuǎn)遠(yuǎn)望去，果然就是十把劍分別插在龍身要害之上，千雷萬霆在巨龍周身纏繞，土石瓦礫也紛紛降落，整個地面隨之下陷，李逍遙大驚，整個身子被快速的漩渦拖了下去，他急忙想振氣往上游，但一人之力，如何對付得了這個龍所撞出來的大洞的拉力？?

在殿上的眾妖更是驚恐萬狀，地面崩裂，天頂塌落，整個鎖妖塔都在搖晃，巨龍竄破塔頂，一連直撞上去，強(qiáng)光身下，火紅朱龍已劃破空際，朝青天飛去！?

而被撞得歪斜的巨塔搖搖晃晃，地基已空，便整個往旁邊倒下。?

塔內(nèi)眾妖叫的叫，飛的飛，全往破空之處亂走，趙靈兒和重傷的林月如抱在一起，驚呼道：?

“逍遙哥哥！”?

“李逍遙，你快出來！”?

隨著鎖妖塔往旁陷倒，林月如與趙靈兒也被甩向水池，兩人難以穩(wěn)身，驚呼著被甩入水中，趙靈兒還緊抱著林月如，氣息一窒，便差點要昏了過去。?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正是李逍遙，此時水中又是一陣狂濤，李逍遙死命抓著趙靈兒，趙靈兒也緊抱著林月如，三人被這巨浪重重地甩拋了出去！?

突然，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向了他們?nèi)?，李逍遙眼前一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能在這最后一刻，抓住趙靈兒，他就算是死，也并沒有太大的遺憾。?

然而，若能與趙靈兒、林月如，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那不是更好嗎？?

或許人命中之福，都有定數(shù)，他最多只能到這個地步，再越過去，便屬強(qiáng)求。?

幸福與遺憾之間，到底是一道什么樣的界線？李逍遙也模糊了。?

有時他見到趙靈兒的柔柔一笑，有時又看見林月如的橫眉豎目。他漸漸看清楚了，現(xiàn)在站在面前的是林月如，林月如道：“李大哥，我娘想見你，我?guī)闳ヒ娝?，好不好？?

李逍遙隨口道：“哎喲，我很累，下次再說吧！”?

林月如淡然一笑，道：“唉，我真是放不下你，可是……算啦，你就當(dāng)我沒說，好好地和靈兒妹妹過日子吧！”?

她轉(zhuǎn)身便要走，李逍遙說道：“你去哪里？”?

林月如回頭笑道：“去找我娘，你別跟來。”?

說完，林月如便往黑暗里走去 ，李逍遙心頭一痛，道：“喂！你等等，別急著去……”?

林月如已然不見，李逍遙心痛難忍，叫道：“月如，你別去！”?

這一痛，李逍遙便醒了。?

他睜眼所見，屋頂是一道道木梁，自己上身纏滿了繃帶，躺在一張竹架床上。?

李逍遙還未全然回神，身邊已響起蒼老的聲音，道：“月神保佑，您可終于醒過來了！”?

李逍遙轉(zhuǎn)頭向那人，那人臉上滿是皺紋，頭戴抹額，是個容顏慈祥的老婆婆。?

李逍遙道：“這里是……”?

那老婆婆道：“是我家?！?

李逍遙連忙問道：“她們……她們呢？”?

老婆婆似乎知道他想問什么，道：“二位姑娘在另外一間房里……”?

李逍遙不顧身子疼痛，掙扎著下床，扶著墻道：“帶我去見他們……哎喲！”?

老婆婆道：“你傷得不輕，亂走亂動的，小心接好的骨頭又?jǐn)嗔?！?

李逍遙一下床，便覺胸間氣悶，差點喘不過氣來，還是使勁地說道：“我……我會小心，請您……讓我見見他們……”?

那老婆婆面有難色，一會兒才道：“好吧?！?

她拿了根木杖給李逍遙，讓他慢慢地走，自己在前面帶路，走到一間房處，推開了門，道：“進(jìn)去吧?！?

李逍遙一眼見到其中一張石床上，躺著面無人色的趙靈兒，下半身還是蛇身之形。奇怪的是這位老婆婆竟一點也沒有害怕或驚訝的樣子，好像她已看慣了這樣的怪物。?

李逍遙踏上前去，靠在趙靈兒床邊，傷心得眼眶一紅，流下淚來，笑著喚道：“靈兒，靈兒！”?

那老婆婆道：“她聽不見的。”?

李逍遙一驚，道：“什么？靈兒聽不見？為什么？”?

老婆婆道：“她雖然體弱，但是為母則強(qiáng)。她一直凝聚著全身的真氣，護(hù)著肚子里胎兒，只要這股氣不散，加上我的靈藥，十天半個月內(nèi)活轉(zhuǎn)恢復(fù)，是不成問題的?！?

李逍遙寬了心，道：“多謝，多謝前輩！”?

老婆婆道：“別高興得太早！她的身體能否復(fù)原，還大有問題哩！”?

“什么？”?

老婆婆道：“凡人的病，用凡人的藥來醫(yī)；仙人的病，可得用仙藥來救。要救她母子二人，不用特別的仙藥是辦不到的?！?

“仙藥？”李逍遙追問道：“什么仙藥？只要能救活她我一定去取得?！?

老婆婆道：“要治好她們母子的傷，惟有得金翅鳳凰蛋、火眼麒麟角二物。這兩樣?xùn)|西，都很難得。我手上也是沒有的?！?

李逍遙道：“有藥就是有取法，請告訴我，我會馬上去取。”?

老婆婆看了看李逍遙，道：“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體，我看……難呦！在這靈山神木林深處，找到金翅鳳凰的窩，可取其蛋殼，而白苗族居住的大理城麒麟洞中，則有只千年火眼麒麟精，將之降伏可得其角。不過你要記?。捍硕F乃我苗族圣獸，你只可取藥，不可傷其性命，否則會遭天譴?！?

“原來前輩您是苗人。”李逍遙道，他心情略為放松之后，又想到：“對了，月如呢？”?

老婆婆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道：“她嘛……”?

李逍遙看出不對，道：“月如呢？”?

那老婆婆默默地側(cè)過身子，她背后的另一張石床上覆蓋著白布，那白布底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應(yīng)該是個人。?

李逍遙像被悶雷當(dāng)頭打中，呆立著無法動彈。?

老婆婆道：“她已經(jīng)瞑目了……”?

李逍遙緩緩道：“您說……這就是……月……月如？”?

老婆婆點了點頭，李逍遙萬分不信，便要伸手去掀布，被那老婆婆一把拉住了手，道：?

“你先忍著！聽我說，她不但身受重傷，早就回天乏術(shù)，在你們危急之時，又親自以身擋了落下的劍柱，天靈碎裂……送到我這里來時，早就已經(jīng)斷氣了。”?

李逍遙的手不斷抖著，整個腦中一片空白。那老婆婆這才慢慢地掀起白布，露出林月如閉目的臉。?

李逍遙雙腿酸軟，拄著木杖才勉強(qiáng)能立，顫聲道：“不……月如她……她……”這時李逍遙已泣不成聲了。?

老婆婆重新蓋上白布，道：“你回去躺著吧，死了是活不過來的?！?

李逍遙慢慢地走上前去，坐在林月如尸體邊，拉出白布底下的冰冷小手，緊緊握著。?

林月如如細(xì)膩的手上，布著新傷舊痕，李逍遙細(xì)細(xì)地?fù)嶂揲L的手指、玉璧似的手掌。這段日子闖蕩江湖，全是她在旁相依相扶，一個千金小姐，為了他而不辭風(fēng)雪之苦，手上也到處是傷，而自己竟沒給過她半句溫言蜜語，如今只留下一心悔恨。?

李逍遙與林月如相識的種種過往，如同滾滾的洪流，在李逍遙的腦海中川流不息。李逍遙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只是呆坐著，沉陷在回憶之中，他的淚水已經(jīng)哭干了，他一聲不響 ，就這樣拉著林月如冰冷的手，默默的、長久的一動也不動……?

那老婆婆見李逍遙呆滯的樣子，只得輕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老婆婆緩緩地起出屋子，屋外是一大片的杏花，地面上栽著奇香撲鼻的各種花卉，粉白艷紅，煞是美麗。在落葉的飛絮中，獨狐劍圣負(fù)手而立，身邊還站著姜婉兒。?

獨孤劍圣望向老婆婆，道：“圣姑，他們的情況如何？”?

被稱作“圣姑”的老婆婆道：“小兩口的命是撿回來了，而林姑娘就……唉！”?

獨孤劍圣道：“以圣姑的回春妙手，也救不回她？”?

圣姑冷笑了一聲，道：“我也不過是個略懂醫(yī)術(shù)的苗人，哪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圣姑也是苗人，她們所信奉的女媧后裔被獨孤劍圣當(dāng)成妖，關(guān)在鎖妖塔，已讓她氣恨不過，雖然獨孤劍圣在鎖妖塔崩陷之刻，出手救了李逍遙三人，但是后功不能補(bǔ)前過，圣姑還是對他有幾分痛恨。?

獨孤劍圣啞口無言，他會出手相救，表示已經(jīng)承認(rèn)錯誤，但是非常高傲的他，實在無法開口承認(rèn)過失。?

獨孤劍圣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你的醫(yī)術(shù)是世上絕無僅有，天下人皆知?！?

圣姑道：“哼，算你識相，知道找我這老太太來醫(yī)病人。還有，我早已經(jīng)退位好幾十年，別再叫我圣姑啦！”?

獨孤劍圣嘆了口氣，道：“好吧！林姑娘是我兄弟的獨生女兒，請你千萬救她一命?！?

圣姑道：“你兄弟的獨生女兒是人，靈兒姑娘就不是人？你忍心把她在關(guān)在塔里？哼，什么降妖伏魔，逞什么能？亂抓一通，誰知道冤枉了多少好人！”?

獨孤劍圣強(qiáng)忍著氣，讓圣姑罵個不停，道：“此塔已毀，再多說也是無用了，究竟林姑娘能不能活？若是無法，請讓我把尸體帶回蘇州，交給我兄弟。”?

圣姑這才言歸正傳，道：“要她活過來是不可能了，不過，讓她不死的方法我倒是不少?！?

獨孤劍圣道：“此言何意？”?

圣姑道：“呵呵……告訴你也沒用，你走吧！時候到了，你自然明白?！?

圣姑說完轉(zhuǎn)身便走，關(guān)上了大門，不再理會獨孤劍圣。?

她的話這樣說，獨孤劍圣知道再問無用，對身邊的姜婉兒道：“走吧！”?

姜婉兒道：“去哪里？”?

“替你找個容身之處。”?

姜婉兒跟著劍圣而行，在鎖妖塔崩陷之時，獨孤劍圣在高處遠(yuǎn)眺，不但出手救了李逍遙三人，術(shù)法不濟(jì)的姜婉兒也被他瞧見了。?

姜婉兒的容貌體態(tài)，與當(dāng)初害他同門前輩成魔的妖女完全一樣，獨孤劍圣便也將她救起，想問當(dāng)年她為何要這樣害得蜀山蒙羞。?

及至救起了她，獨孤劍圣才知道她并非女苑，而是前輩的女兒。在追問之下，得知鎖妖塔內(nèi)的前輩因悔恨自盡，不由得感慨辛酸；而前輩死后亡靈不散，蒙昧無知，殺死闖進(jìn)塔內(nèi)的蜀山弟子，也是為了恪守門訓(xùn)，不讓子弟入塔，卻被誤以為是成了妖魔，這一切更是讓獨孤劍圣感傷無比。劍圣既知前輩一心念著蜀山，并無反背之意，對姜婉兒當(dāng)然也只生親情，而再無敵意了。?

后來獨孤劍圣帶姜婉兒到蘇州見林天南，并含糊告知林月如在鎖妖塔受傷而“不死”，好讓林天南放心。林天南與獨孤劍圣再到京師，請云姨扶養(yǎng)姜婉兒，這是后話，表過不提。?

在圣姑處休養(yǎng)的李逍遙，他整天坐在林月如的尸體邊，一坐便坐到天黑，還是不忍離開。?

圣姑道：“李公子，你這樣看著，她也看不活的?！?

李逍遙苦澀地說道：“我……我知道?！?

“知道了就起來吧，好好養(yǎng)傷，早一點去拿仙藥，不要讓兩個都活不成。”?

李逍遙咬了咬唇，慢慢地拄杖而起，又望了趙靈兒一眼，才緩緩走了出去。?

他躺到竹床，閉上了眼睛，因為太過疲累，很快又睡著了。?

他自己并不知道，清醒時呆望林月如的他，在睡夢里眼淚竟像洪水潰決了一般流個不停。人傷心到極處，只能在神智沒有被壓抑時才能這樣與心意無關(guān)地釋放痛苦。李逍遙就這樣釋放著……釋放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