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傳說  第四章  彼岸黃泉

塔希娜公主絕不會想到，兩位客人居然去了黃泉——那個生命的禁區(qū)。除了她們，近十年再沒有小馬進(jìn)出過那里。原本只是出于保護而告訴她們，沒想到——

“為了神隱之國的和平，”可以說，塔希娜公主正在給暮暮和銀星下逐客令，“我必須這么做！”翠綠色的光束射向她們，銀星立刻釋放魔力護盾，擋下這一擊。塵土還未散去，暮暮的角上也亮起了紫光。“對不起了，公主！”一道紫色的光束射向?qū)γ?，作為紫色天角獸的回禮。本以為她們的“反抗”可能會有點效果，但是她們顯然低估了塔希娜公主的能力。

和普通的魔力護盾不同，擋下剛才這一擊的，居然是這森林中的藤蔓。銀星驚訝地看著藤蔓從塔希娜公主身上退下，她根本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叭f物有靈。你們相信嗎？”公主的聲音忽然變得奇怪起來，聽上去像是澤科拉說話的聲音，但是更清楚，更慢。

“神隱之國，是隱匿在森林中的天堂，”白色獨角獸注意到她閉上了眼睛，一旁的暮暮則在為自己的角蓄力 “無論你們出于什么樣的目的，我都會守護這里。若想踏入神隱之國，就必須在這里擊敗我！”她的雙眼突然睜開，翠綠色的瞳孔變成了金色。趁著這個機會，暮暮將積蓄的魔力全部射向塔希娜公主。只聽見“嘭”地一聲，魔力與護盾相遇了。塵土還未散去，但是兩條迅速伸過來的藤蔓告訴銀星，她們輸了。

“很抱歉，但我不得不這么做，”公主對她們鞠了一躬，以表歉意，“但是只要進(jìn)過了黃泉，無論你能不能出來，我都會把你視作敵人?！惫鞯难劬τ肿兓亓舜渚G色，但是上面微微浮現(xiàn)出一層傷感。銀星費力地動著身子，想把她們在黃泉的見聞告訴公主。奈何藤條纏住了她的嘴，白色獨角獸只能一邊流著淚，一邊看著塔希娜公主的背影。大門漸漸關(guān)上了，魔力也消失了。銀星卻失落地仰面躺在地上，長長的鬃毛散落開來。她想閉上眼忘掉那些不快，但做不到。暮暮站起身，看到銀星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兩行淚珠靜靜地從她的臉頰滾下?，F(xiàn)在銀星所做的這些已經(jīng)超出了研究的范圍，但她仍不愿放棄。暮暮看著她，垂下耳朵，難過地坐在她身旁?！盎蛟S這樣，她心里會好受些吧……”紫色天角獸心想。

她們就這樣過了很久。

直到銀星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到暮暮滿臉憔悴地低頭看著自己。“暮，暮暮……”她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問道，“我，我們……還能發(fā)現(xiàn)那些古老的傳說嗎？”暮暮伸出雙蹄，輕輕抱住銀星的兩只前蹄?！皶?，一定會的，”暮暮的眼中閃著希望的星火，“振作起來，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再一次來到宮殿，暮暮和銀星已經(jīng)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前來了——而是作為入侵者。就連坐在王座上的塔希娜公主都沒想到，會是她們一路闖進(jìn)了皇宮?！翱磥砟銈冇兄С肿约哼@么做的理由，”神隱公主問道，“那么請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們只想了解那些被塵封的歷史，”暮暮解釋道，“無論您愿不愿意與我們分享，總有一天它們會為小馬們所知曉，”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銀星，“有些時候，面對灰暗的過去要比淡忘它們更容易。”聽罷暮暮的話，塔希娜公主怔住了——她的話很有道理，只是……

“這是神隱之國的秘密，怎么能任由你們散播！”銀星沒想到，她們本以為是勸勉的話語，卻激怒了神隱公主。塔希娜公主從王座上站起，她的周圍開始被藤蔓圍住。與此同時，數(shù)不清的藤條正在一點點靠近兩匹小馬。

“既然你們這么想了解它們，”公主說話的時候，藤蔓突然將暮暮和銀星纏住，然后一點點擠壓。銀星甚至覺得，她的胸腔就快要變形了，“為，為什么……”沒等她說完，虛弱的身體迫使她昏迷過去。紫色天角獸試圖點亮自己的角，沖破這些藤蔓，但擠壓帶來的疼痛讓她無法控制自己凝聚魔力。

“那就和那些小馬一起，到地獄去吧?！蓖高^藤蔓間的縫隙，暮暮看到塔希娜公主的左眼還是翠綠色的，但右眼卻變成了赤紅色。“怎，怎么會這樣……”暮暮來不及說出自己的發(fā)現(xiàn)，她就感受到了擠壓的痛感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向近乎超頻運轉(zhuǎn)的大腦。很可惜，紫色天角獸沒能撐到那一刻。似乎是受到某種魔力的影響，神隱公主不得不解除藤蔓?？粗鴥善バ●R昏倒在大廳中，她命令衛(wèi)兵將她們鎖在房間里，不準(zhǔn)出來。

“還是……不行嗎……”待衛(wèi)兵們離開，塔希娜公主喃喃自語。

 

 

“唔……”躺在床上，暮暮漸漸恢復(fù)了知覺。她全身痛得厲害。紫色天角獸吃力地扭過頭，看到一旁的銀星。白色獨角獸還在睡著，但是從她平穩(wěn)的呼吸來判斷，她的傷勢還可以?！拔覀儭@是在……”她抬頭仰望，發(fā)現(xiàn)這里是她們下榻的地方?！般y星，銀星！”她不顧自己的傷勢，試圖喚起白色獨角獸，但銀星似乎昏迷不醒，沒有半點反應(yīng)。暮暮想起身，但是如鉛塊般的四蹄實在是無能為力。暫時她們只能在床上躺著了。

可即便是躺著，暮暮也會繼續(xù)思考，她需要把在神隱之國經(jīng)歷的這些事串聯(lián)起來：先是還未到神隱之國就和銀星分開，然后遇到塔希娜公主，公主又帶著她和銀星去了圖書館的禁書區(qū)；在禁書區(qū)得知了黃泉的存在，然后和白色獨角獸貿(mào)然闖入；在黃泉與焰語偶遇，又得知了塵封的歷史在神隱之國；最后，也就是現(xiàn)在——她們被困在了房間里。紫色天角獸生氣地捶著桌子，但是無濟于事。她無法阻止外面的一切發(fā)生。

“呃，唔……”銀星略帶痛苦地睜開了眼睛?！吧砩稀砩虾猛窗　彼噲D活動蹄子，剛才的擠壓讓她的呼吸都受到了阻塞。見暮暮也蘇醒過來，白色獨角獸急切地想要起身，但是被暮暮按住了?！安灰?，”暮暮勸她的伙伴，“你的傷勢比我嚴(yán)重，還是先好好休息吧?！?/p>

“那你呢？你要去繼續(xù)調(diào)查嗎？”銀星反問。暮暮確實是這么想的，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這扇門打不開?！拔覒岩蛇@道門被塔希娜公主用魔法鎖住了，也許她有什么不能讓其他小馬知道的事情?！便y星點點頭。似乎每次她們提起過去的事，公主的反應(yīng)都非常激烈。

“想想，暮暮！想想！”暮暮一邊在屋子里焦急地轉(zhuǎn)圈，一邊敲著頭，希望能有出去的辦法。“對了，銀星！”她把解決方案放在了白色獨角獸身上，“你有沒有試過，在領(lǐng)域魔法使用的過程中加入攻擊魔法？”似乎這樣可以破除外面的封印。銀星思考了一下，但是她搖了搖頭。“沒有，”她垂下耳朵，沮喪地說，“也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能出來。”

“我們會出來的，”紫色天角獸安慰她，“我們同心協(xié)力，就一定能出去?！?/p>

“希望吧?！痹谀耗旱臄v扶下，銀星一點點坐起來，重新站在地板上。她屏息凝神，輕閉雙眼，讓藍(lán)色的柔光一點點在她的角上覆蓋。暮暮注意到，她的蹄下出現(xiàn)了一個魔法陣。銀星的魔力在角上匯聚，越來越多。她在心中瞄準(zhǔn)面前的大門，準(zhǔn)備將這些魔力一次性射出。但出于保護的目的，暮暮是不會讓她的伙伴冒險的。就在銀星將要射出時，暮暮突然點亮自己的角，將她的一部分魔力轉(zhuǎn)移給白色獨角獸，她的角上也因此出現(xiàn)了紫色和藍(lán)色兩種顏色。因為閉著眼睛，銀星絲毫沒有察覺到魔法被改動過。和她預(yù)想的一樣，她將角上的魔力匯聚成一道光束，如洪水般奔涌著沖向目標(biāo)。只聽到“轟”的一聲，門板被擊飛，重重地打在對面的墻壁上，幾乎要碎成兩半。這時銀星睜開了雙眼。

“這，這……”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壯舉”，“剛才……發(fā)生什么事了？”

“說來話長，”暮暮長話短說，一帶而過，“走吧，我們還有去找塔希娜公主呢?！?/p>

 

 

寢室內(nèi)，神隱公主正專注于自己的雙眼：一眼望去，翠綠色的眼眸代表活力和生機，這也是塔希娜公主所信仰的。但是看看鏡子前的自己，明顯憔悴了很多，閃亮的鬃毛暗淡了顏色，清澈的眼眸上面覆蓋了一層淡淡的渾濁——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是認(rèn)識的那個自己了?！拔摇疫@是怎么了？”她的內(nèi)心十分焦慮，“放松，塔希娜，放松。那些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放松……不要去惦念它們……”公主試圖平復(fù)自己的情緒，但是每次看到右眼中透著的一點紅色，她就會擔(dān)憂起來——難道神隱之國，真的有一天要被黃泉吞噬？

“塔希娜公主！”一紫一白兩個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寢室外。公主知道，這是剛剛在皇宮里見到的兩匹小馬?！澳銈兿胍鍪裁矗俊鄙耠[公主轉(zhuǎn)過頭，語氣冰冷地問門外的小馬。她已經(jīng)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只要她們沖進(jìn)來，她就會——

“除了塵封的歷史，別無所求?！便y星用堅毅的聲音回答，塔希娜公主感覺得到，外面有一股很強的魔力波動，似乎是外面的小馬在釋放什么魔法，她想得沒錯——銀星正在外面釋放領(lǐng)域魔法，試圖沖破這道外門的阻隔。一點點地，魔力流在銀星周身形成一個特定的空間，這個空間可以在不破壞建筑物的情況下，直接到達(dá)要去的地方。白色獨角獸給暮暮一個暗示，紫色天角獸心領(lǐng)神會，跟著銀星進(jìn)了領(lǐng)域空間。

神隱公主的角上已經(jīng)閃起了翠綠色的光芒，她正等待著兩匹小馬破門的時機。但出乎她的意料，暮暮和銀星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身后。“很抱歉，塔希娜公主，”暮暮嚴(yán)肅地說，“但是你，似乎低估了我們?！迸c此同時，銀星忽然看到了書桌上擺放的照片——和在焰語家中看到的一模一樣！“難道，你們是——”看著銀星臉上詫異的神情，塔希娜公主的魔力仿佛被抽干了一樣。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那個噩夢重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坐下吧，”公主輕聲說，“我會告訴你們發(fā)生的一切。”

 

 

“焰語是我見過的，最有魔法天賦的小馬——不一定是整片大陸的，但至少是神隱之國中資質(zhì)最好的。當(dāng)她還是匹沒有可愛標(biāo)志的幼駒時，我便將她帶到都城，親自向她傳授魔法，只為讓她成為我最信賴的副手，能夠協(xié)助我復(fù)興這個古老的國度。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千年，除了國內(nèi)的史料，外面關(guān)于神隱之國的資料近乎絕跡，我們也因此不為現(xiàn)在的小馬們所知曉。”塔希娜公主頓了頓，她的聲調(diào)忽然變得傷感起來。

“但是有一天，焰語從城外回來，告訴我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妙的地方：那里的環(huán)境清靜優(yōu)雅，翠綠的草叢里，各色的野花爭相開放，還有美麗的彼岸花——殷紅而且細(xì)長的花瓣，映照著那個火熱的夢想……那時我們都不知道那是個全套，但我更想知道，她是怎樣全身而退的?！?/p>

“就像我之前說的，”說到這里，神隱公主的聲音忽然哽咽了，“她把在黃泉的所見所聞，寫成了《黃泉之路》，幫助小馬們了解那里，導(dǎo)致無數(shù)的小馬帶著熱情和期盼踏進(jìn)了那扇大門——只是沒想到，它卻突然關(guān)閉了……”

“怎么會這樣？”暮暮也不禁開始同情眼前的這位公主，想必那期間神隱之國一定失去了許多子民，才會讓塔希娜公主如此痛心。“誰也不知道，”翠綠色的眼眸暗淡了許多，塔希娜公主的鬃毛也不再飄逸，“我曾經(jīng)讓焰語帶著衛(wèi)兵去找，但一無所獲。幾乎每一次搜尋，反饋的情況都只是看到一片盛開的紅色彼岸花海。時間久了，我也放棄了持續(xù)搜索的想法?！?/p>

“自‘彼岸黃泉’之后，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便出現(xiàn)了裂痕。作為我的學(xué)生，我有必要告訴她犯下的錯誤是有多么的嚴(yán)重，但令我難過的是，獨角獸似乎根本沒有悔改的意思。因為擔(dān)心她再弄出像上次事件一樣的影響，我在我的子民面前，宣布將焰語流放至黃泉?？赡芪疫€是有些舍不得她，但小馬們的歡呼讓我暫時忘掉了這些不快。”

“但是沒有了焰語的生活，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莫大的打擊。每次我看到桌上那張照片，她的形象總會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有時候，甚至是朝思暮想，心神不寧。我知道小馬們會以為她已經(jīng)到了黃泉，但是她沒有——為了迎合小馬們的心愿，我不得不這么做。只是希望她能原諒我吧……”雖然話這么說，但是暮暮知道，她們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原諒對方。

“那，您為什么不去黃泉告訴她自己的想法呢？”銀星聽罷公主的訴說，她似乎頗有感觸，“或許，你們還有商量的余地?！?/p>

“不，不會再有了，”塔希娜公主的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從我們爭斗的那一天起，我們幾乎就不再和對方開口說話，直到我們終于分開。”

“那么……后來呢？”暮暮追問道，她的聲音像個聽完一段故事卻又意猶未盡的小馬駒。“難道你們真的不再交集了嗎？”塔希娜公主瞪了紫色天角獸一眼，似乎在嗔怪她為什么要反復(fù)問同一個問題，“是的，直到她帶著所有的東西離開神隱之國。離開的那天，我獨自站在門口，看著她離開。但是她卻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沒回頭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公主的臉上不經(jīng)意地流露出一絲感傷。

“那些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銀星上前安慰道，她伸出一只蹄子向塔希娜公主示好，“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回那些一去不返的小馬們，然后將焰語帶回神隱之國。”白色獨角獸滿懷信心地望著公主翠綠色的眼睛，“我相信您可以的。”神隱公主則只是尷尬地笑了笑。

 

 

“哦，歡迎歸來！”火紅色鬃毛的獨角獸的臉上洋溢著笑容，這樣的貴客，可能一生中只會見到一次，“你們一定找了很長時間吧，這么久才回來！”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銀星的鞍包上，她覺得里面裝的就是被埋藏的真相。

“是啊，”暮暮表現(xiàn)出一副如釋重負(fù)的樣子，“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但是話音未落，一道光束就貼著她的臉頰射過來——不用想，這道光束就是焰語射出來的?！半y道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焰語溫暖的微笑忽然變成了冰冷的諷刺和嘲笑，“你們借著這個機會，重新投靠神隱之國，好借機讓塔希娜帶領(lǐng)軍隊攻陷這里，我沒有說錯吧？”銀星被她的口氣嚇退了好幾步。

“此外啊，”火紅色鬃毛的獨角獸慢慢走向銀星，“我好像忘記告訴你們，這里是黃泉吧？”她突然點亮自己的角，然后便從附近的森林中傳來一聲巨響。“這，就是彼岸花的威力?！彼従?fù)鲁鲞@幾個字，“就請你們準(zhǔn)備好，踏上通往地獄的列車吧！”她的魔力馬上就要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