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列傳 康拉德柯茲——午夜幽魂 第七,八,九章
第七章 第四位乘客
一開始,船上四處都是槍口的火光和激光束劃破空氣的劈啪作響。當(dāng)發(fā)現(xiàn)獵物并展開追擊時,他們會發(fā)出一陣勝利的歡呼??蛇@種情況沒能持續(xù)太久,尖叫聲很快便取代了興奮的叫喊,然后,尖叫聲也逐漸衰弱為長時間的,緊繃的沉寂,直至那個生物找到謝爾頓號的最后一名船員,痛苦的交響樂才再次響起。好幾個人在屠殺開始時就躺倒在地上撞死,毫無道理的祈禱著那生物會忽視掉他們。
自從上一個原體的受害者發(fā)出的最后的嗚咽呻吟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埃爾弗估計他是船上最后一個活著的人。目前,他被困在遠(yuǎn)離船只主要區(qū)域那無名的無數(shù)通風(fēng)管道之中。這太滑稽了,他一邊想,一邊將一勺寡淡無味的流食送進嘴里。為了躲避暴怒的歐爾頓,他很小的時候就了解了謝爾頓號上各條不為人知的通道。而如今,正是這種以如此可怕的代價換來的知識讓他活了下來。
悲慘童年帶來的怒火讓他根本升不起一絲一毫對船長的感激之情。
“不管怎樣,我還活著。而他們都死了?!彼煌5牡吐曌匝宰哉Z,一遍,又一遍。他知道這很危險——天知道被他們拖到船上的蒼白鬼影的聽力有多好——但他沒辦法停下來。談話多少能消解一點那令人絕望的恐懼。
“我還活著。”他重復(fù)了一遍,對空空如也的口糧罐皺起眉頭?!昂退懒艘矝]什么區(qū)別?!?,他說,然后隨手把錫罐丟到一邊,聽著它與管道碰撞時發(fā)出的聲音,卻又不由得瑟瑟發(fā)抖?!拔也辉撨@么做?!彼f。起初,他會小心翼翼的收集自己制造的垃圾,想盡辦法掩蓋自己所有的蹤跡??刹痪弥笏钟X得這么做毫無意義,便放棄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那東西最終都會抓住他。那可是一個原體。原體!他在玩弄自己,這讓埃爾弗感到異常的惱火。有鑒于此,他選擇用亂扔垃圾來傳達自己的蔑視,讓它來吧,來結(jié)束這一切。
“不,我不相信。”他嚴(yán)厲的責(zé)備自己:“我不想死。”
雖然短暫的爆發(fā)結(jié)束,他再次頹廢了下來。接下來的五分鐘里,他必須面對迫在眉睫的生存的難題。這事令人驚訝的乏味,數(shù)個小時的爬行和小心翼翼的窺視,外加幾秒鐘令人作嘔的恐懼。他朝管道兩邊掃了一眼。
“去船頭?!彼f,盡管這個詞完全不適用于謝爾頓號那被虛空磨鈍、腐蝕的鼻子。
前方傳來一陣寒意。他放滿了腳步,試探性的摸了摸管道的薄金屬。作為不那么謹(jǐn)慎的教訓(xùn),他的一只手掌上長滿了水泡。船員們將飛船的某些部分與太空相連,試圖將原體重新丟進虛空之中。這很公平——如果他沒有躲起來,那么他也會這么干的——但這確實給他的工作增加了難度。他不能讓裸露的皮膚接觸到金屬,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加快速度沖了過去,腳下制造出的每一聲回音都讓他心驚膽戰(zhàn)。
他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時,一聲呻吟劃破了船體。他停下來,如獵物般一動不動。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是哪一個,但肯定是飛船的某個系統(tǒng)失靈了。沒有歐爾頓的船員們最低線的的監(jiān)視,事情開始出錯。從大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不穩(wěn)定的風(fēng)聲判斷,生命維持系統(tǒng)正在慢慢死去,這個過程一旦結(jié)束,埃爾弗也會步它的后塵。飛船的溫度調(diào)節(jié)器發(fā)生故障后,寒冷將不再是一個問題。相反,熱能會殺死他。由于真空的隔熱作用,加之無法有效散熱,來自反應(yīng)堆的熱能會在謝爾頓號中堆積,直至埃爾弗死去。然后它還會繼續(xù)變得越來越熱,直到船上的機器也無法承受這熱量而死去,再然后,飛船會在虛空中漫無目的的四處飄蕩,熱能會慢慢散發(fā)出去,很久之后,它會變得如虛空般寒冷??梢钥隙ǖ氖?,埃爾弗活不到那個時候。
在管道里轉(zhuǎn)了個彎后,埃爾弗怒氣沖沖的咒罵著停了下來。
離他鼻子幾厘米遠(yuǎn)的地方,管道被什么東西從下方砸的凸了起來。埃爾弗仔細(xì)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熟悉的圖案,但是卻沒能認(rèn)出來,直到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細(xì)節(jié):鋼板上印著一張人臉,嘴巴大張,發(fā)出無聲的尖叫。
“鮑爾斯?!卑柛ハ蚝笸巳?。后面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通向下方的維修通道,他朝那里走去。當(dāng)看到帶有危險條紋的鎖定裝置時,他一動不動地呆滯了五分鐘,眼睛死死盯著它的把手,痛苦而清晰地意識到,如果扭動它,他短暫的生命可能就要終結(jié)于此。
他吐出一段極端的誓言,這甚至?xí)屗谀承└鼮楸J氐氖澜缰斜惶幩?。然后他放松了下來,打開控制桿上的復(fù)合玻璃板,握緊了它。
“來吧?!彼f,然后拉動了拉桿。他畏縮了,緊張地閉上眼睛,艙口蓋垂入下方的走廊,隨著慣性在吱呀作響的鉸鏈上不住搖晃。
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他睜開一只眼睛,然后是另一只,然后身體才放松下來。
空氣中下方黑暗中涌了上來,陳腐,但尚能呼吸。他伸出腦袋,走廊里沒有任何人或是任何東西。
埃爾弗覺得走廊里空無一人,便輕輕跳了下來。他大錯特錯。當(dāng)他從空氣管道中取出裝滿口糧罐的袋子,然后回過頭時,正撞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如果你還想多活一會,”第四位乘客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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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四面八方包圍著他們的管道不斷發(fā)出咯咯的巨響。這條走廊與其說是專供人們使用而設(shè)計的通道,倒不如說只是恰好沒有管道穿過。管道們不喜歡他們之中的虛空,埃爾弗想。它們不喜歡我們待在這里。
“親愛的泰拉的帝皇的王座在上啊,這鬼地方都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喊道。周圍一根比他還要粗的管子隆隆的搖晃,發(fā)出巨大的敲擊聲。
“我記得剛剛有人說過要安靜,是不?”第四位乘客說。他的音量表明他其實并不在乎埃爾弗是否能聽到:“順便說一下,這是個反問。我的記性很好。”他回過頭,尖刻的看著埃爾弗:“這是一個讓你閉嘴的友好暗示?!?/p>
第四位乘客發(fā)生了一些……改變。改變確實發(fā)生了,但這么簡單的一個詞無法形容發(fā)生在他身上的轉(zhuǎn)變有多么巨大,這變化既微妙又極端。第四位乘客肯定還是之前那個人——他的五官依然如舊——但所有衰老與衰弱的痕跡都消失無蹤。他丟掉了錦緞長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滿是口袋的黑色防彈緊身衣。他可能一直都穿著這件衣服,埃爾弗想。
一開始,埃爾弗把第四位乘客當(dāng)成一個年事已高、地位低下的文員:一個檔案管理員,一個導(dǎo)師或者干其他什么工作的書呆子。而如今帶著他在飛船中前進的人則年輕而強硬。他的威脅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埃爾弗的牙齒和膀胱因他想要逃跑的沖動而劇痛。另一方面來說,如果第四位乘客還是他曾經(jīng)的樣子,埃爾弗是絕對懶得多看他一眼的。當(dāng)然,這只是他的幻象。
“你到底是誰?”埃爾弗問。
那人在扎眼間轉(zhuǎn)過身來,猛地掐住埃爾弗的喉嚨,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槍抵著他的喉嚨。
“請,安靜?!钡谒奈怀丝陀脷⑹值穆曇羝届o的說。
“至少告訴我些什么!”埃爾弗的勇氣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反正我不管怎么樣都得死,有什么關(guān)系?”
第四位乘客皺起眉頭,放下槍。埃爾弗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青腫,幾乎喘不過氣。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被放開的。王座在上,這家伙的力氣絲毫不遜于他的速度。
“我為一個責(zé)任重大,高度保密的組織工作,”他答道:“我對帝皇盡責(zé),就像你一樣。你只需要知道這么多,我也只會告訴你這么多。如果我們足夠小心,我們或許能夠成就一番了不起的事業(yè)?!?/p>
“比如活下來?”埃爾弗滿懷希望。
“那也太了不起了?!彼f著,朝一個滿是隆隆作響的機器的艙室走去。
“哦?!?/p>
“你可以活的久一點。”他說:“當(dāng)死亡來臨的時候,感謝帝皇的仁慈吧,我不會讓你受苦?!?/p>
埃爾弗一點也不覺得這很讓人感到寬慰。
“至少,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埃爾弗在他們走進艙室時喊道:“我叫埃爾弗?!彼奈璧卣f道。
那人環(huán)視著周圍,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動作。他不只是簡單的看,而是在尋找著某種特定的東西。他們位于機械設(shè)備區(qū),所有空間都被包裹在柵格網(wǎng)中的巨型設(shè)備所占據(jù)。走道和機器一起,從一邊到另一邊,從上到下,塞滿了整個船艙。機器與船體之間的狹窄空間中的管道網(wǎng)徹底超出了埃爾弗的理解范圍。每隔幾年,歐爾頓才會雇一個渣滓級機械專家來檢查一次謝爾頓號,船上沒有任何人真正懂得這些設(shè)備是如何工作的。他們相信,祈禱能和維護一樣讓謝爾頓號繼續(xù)工作。這里的一切都處于年久失修的狀態(tài)。樓梯隨著船的機械心臟的跳動不停搖晃,一些地方危險的凹陷了下去,墻上、地板上滿是鐵銹和坑洞。不管這些機器最初被涂成什么顏色,現(xiàn)在都呈現(xiàn)出同樣的氧化和油膩的棕色。
“你可以叫我‘羌’?!钡谒奈怀丝驼f。
“那是你的真名?”埃爾弗問。羌在旋轉(zhuǎn)的機軸下飛速閃過,埃爾弗則顯得惶恐不安。
“當(dāng)然不是,”羌拍了拍掛在身側(cè)的手槍:“可我確實有一把槍?!彼嵝寻柛ィ骸澳闶煜み@地方嗎?這些設(shè)備沒一個符合標(biāo)準(zhǔn)。”
“我只能說,這艘船已經(jīng)有上千個年頭了,我懷疑它最新的部件也只能符合幾個世紀(jì)前的標(biāo)準(zhǔn)?!?/p>
羌贊同的點點頭:“你活的比其他人都要長,你肯定比他們更了解這里?!?/p>
“除了到處探索,我沒什么好做的?!彼樣樀爻姓J(rèn)。
“我同意,這附近有通向外部宇宙的氣閘嗎?”
埃爾夫向上指了指,架子頂部裝著一個活躍的等離子槽:“從這上去,有一個維護端口,我不知道它還有沒有用?!?/p>
“一個好的開始?!鼻颊f:“你知道怎么盡快到達那里嗎?”
“是的。”
“帶路?!?/p>
“往那邊走,”埃爾弗指著一個方向:“我們不能經(jīng)過等離子槽,那里太熱了?!庇忻鞔_目標(biāo)的感覺真好,“我們走那邊到達第一個平臺,然后我們穿過那里去——”
“我說帶路,不是胡扯?!鼻加秩〕隽藰專骸绊槺阏f一下,免得有人對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存在疑惑:我是在命令你。”
他們爬上搖搖晃晃的梯子,埃爾弗感覺自己摸到了什么黏黏糊糊的東西。這里四處都是泄露的機油,所以直到他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汗水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上到底沾到了什么。
“血!”
“繼續(xù)爬?!?/p>
埃爾弗抬頭向上?,F(xiàn)在他反應(yīng)了過來,他看到四處都是鮮血,將氧化的鋼材染成深紅。他越是往上,鮮血就越來越多,最終變得無處不在,以至于埃爾弗不管怎樣嘗試去努力都無法忍受。鮮血令人不安,但遠(yuǎn)不及鮮血的源頭來的可怖。
他爬到頂部一處堅固的平臺上,立刻狂吐不止。
第一,第二和第三位乘客被擺放在這血腥舞臺的中央圓柱周圍。埃爾弗只是短暫的一瞥,但足以將這畫面永遠(yuǎn)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
丈夫,妻子和剛剛成年的女兒被殘忍的虐殺,埃爾弗注意到一個微小但可怖的細(xì)節(jié):一個人被割去眼皮,他的雙眼還留在眼眶之中。埃爾弗立刻反應(yīng)過來他一定是父親,被迫注視著另外兩人死去的過程。(這段不全翻了,理解一下)
羌沒有受到這場景的影響,他以一種嚴(yán)肅的好奇心調(diào)查著現(xiàn)場。
“他就和他們所說的一樣瘋狂?!?/p>
“沒有任何一個神志正常的人會干出這種事?!卑柛パa充道。
“哦,不,他們也會這么做。”羌搖搖頭:“我見過類似的事情——甚至比這更糟,以進一步保證帝國能夠存續(xù)。瘋狂不在于你做了什么,而在于你為什么這么做。這種屠殺是一種恣意放縱,它沒有任何目的。有些暴行是正義的,但如果它沒有正當(dāng)?shù)睦碛?,那暴行就僅僅只是暴行?!?/p>
“那么,你也是個怪物?!?/p>
“隨你,”羌低頭看著不住顫抖的埃爾弗:“可我不如我正在狩獵的怪物那么可怕??道隆た缕?,第八原體,曾經(jīng)深受帝皇喜愛的恐懼武器?!?/p>
“你在狩獵它?”埃爾弗小心地不去看向羌,以免再次看到他身后恐怖的景象?!澳阏J(rèn)真的?”
“他也在狩獵我們?!鼻汲姓J(rèn)道:“而且他會殺了我們。不必?fù)?dān)心,完成任務(wù)后我就會殺了你,你不必受這樣的苦?!?/p>
“謝謝?!卑柛バ÷曊f:“你能殺了他嗎?”
“不,”羌說:“但其他人可以。不過他們首先得找到他。多年以來,我一直在虛空的航道中搜尋。還有許多和我一樣的人,他們圍繞著第八軍團的老巢塔古薩展開搜尋。那里有一座未能完工的堡壘,是尋找他的好地方。這是大海撈針,我們可能在余生中一無所獲,但我們不能因此放棄,事情不是這么辦的。他是個巨大的威脅,我們不能放任他為禍四方。我找到了他,這是一個巨大的榮耀。我必死無疑,但我知道帝皇會降罰于他?!?/p>
“是我們找到了他?!卑柛ム止镜?,這可能會激怒羌,但他還是說出來了。
羌笑了:“真的?那也得歸功于我改良了這艘廢銅爛鐵的感知系統(tǒng),我引導(dǎo)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他。”
“你要為此負(fù)責(zé)!”埃爾弗憤怒的叫道,他不停地顫抖,又要吐了起來。
“我當(dāng)然要為你們那原本微不足道的生命負(fù)責(zé),我為它們賦予了全新的意義,讓它們獻身于更為崇高的事業(yè):維系人類這一物種的存續(xù)?!?/p>
“我是不會感謝你的。”
“我也從來沒指望過,”羌說:“來吧,根據(jù)你之前說的,我們必須從這穿過去。”他以驚人的力量把埃爾弗抬了起來:“他們已經(jīng)死了,他們的痛苦結(jié)束了,他們無法幫助或是傷害到你?!?/p>
當(dāng)埃爾弗再次抬眼看向那些尸體時,他嚇得渾身發(fā)抖。羌這屈尊俯就的姿態(tài)讓他惱火,他是個特許宇航員,而不是一個出生在世界上的(worlder)害怕尸體的迷信的家伙。
他不怕他們,他怕的是令他們死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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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午夜幽魂
羌將第五顆小球放在維修氣閘中。這氣閘和艙室中的其他機器一樣破爛銹蝕,狹窄的虛空閘門大到足夠容下羌這樣的成年人。無人理會的裝甲玻璃上積攢著數(shù)百年的擦痕,徹底掩蓋了外面星星的光輝。埃爾弗想要一把將羌推開,直接沖進外面的宇宙。這樣一來,他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干脆利落的死去。
這仍然只是一個幻想。他杵在原地,不愿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他也說不清自己的行為究竟是出于勇敢還是怯懦。
在破舊狹窄的氣閘中,羌的裝備看起來像是從一個更古老的時代中搶救出來的東西:光滑、漆黑的小球被銀色的凹槽一分為二。每一顆都不超過孩童緊握的拳頭那么大。羌解開腰間第六個口袋,它的正面和頂部被打開,露出最后一顆包裹在防護泡沫中的小球。
“靈能信標(biāo)?!彼贸鰣A球,用力將兩半朝著相反的方向一扭。它里面的什么東西被打破了,一股令人作嘔的感覺散發(fā)出來,增強了其他小球帶來的不適。
他打開了圓球的磁力鎖,把它們在地板上排成三排,每排兩顆。然后從氣閘室中退了出來。一股不可見的浪潮在他們身邊涌動,使埃爾弗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他呻吟著退了一步?/span>
羌立刻以一種令埃爾弗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向了他。
“有趣,”羌的手意味深長地摸向手槍握把:“你是個靈能者?”
“巫師?”埃爾弗連忙否認(rèn):“不,我不是!”
“謊言,你是一個靈媒,否則它不會對你產(chǎn)生任何影響,”羌側(cè)過頭時,他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埃爾弗身上,他憑記憶按下了艙門的控制按鈕,氣閘猛地關(guān)閉,金屬碰撞,發(fā)出雷鳴般的噪聲:“圓球的兩半分別裝著星語者和不可接觸者的精華粉末,當(dāng)密封破裂,他們的骨灰混合在一起,在亞空間中燃起持續(xù)數(shù)周的輝光。有心人很容易就能找到它。我的神廟將跟蹤它,并派遣一位女士來和帝皇不守規(guī)矩的兒子打交道。”
“可如今,它們正在影響著你。你是哪種?一個低級的念動者?控火者?讀心者?”不知怎的,羌已經(jīng)將武器握在手中:“心靈感應(yīng)?預(yù)知未來?”
埃爾弗對這些生僻的字眼噤若寒蟬,通常來說,它們與死亡判決沒什么兩樣。
盡管氣閘門關(guān)上了,那脈沖仍在持續(xù)不斷的影響著埃爾弗。他轉(zhuǎn)過身想要逃走,可沒跑幾步就膝蓋一軟癱倒在地,口水不受控制的淌了出來。
“我,我做夢……”他說。
“每個人都會做夢?!?/span>
“是,是,但我的夢有的時候會變成真的?!卑柛テ蚯蟮溃骸皟H此而已,我發(fā)誓!”
“你怎么躲過黑船的?”
“我是特許宇航員,我出生在虛空中,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埃爾弗大口喘著氣:“也沒有一個人問起過?!?/span>
氣閘室的循環(huán)指示燈啪嗒一聲變成綠色,表明風(fēng)扇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抽出空氣。羌隨即按下了另一個指示燈為紅色的按鈕。
“警告,”墻上傳來一陣粗糙的電子音:“氣閘凈化即將開始,請再次按下按鈕進行確認(rèn)?!?/span>
羌再次按下了按鈕。
連接著宇宙的外艙門打開,氣閘室中傳來一陣巨吼。
“凈化完成?!?/span>
當(dāng)氣閘中的東西被丟進虛空之中后,令人作嘔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埃爾弗發(fā)出一陣呻吟,到頭來,他的秘密終究還是暴露了。
“你要怎么處置我?”
“我不是獵巫人,”羌舉起了手槍:“那不是我的任務(wù)。不過,請記住,我之前說過無論如何都會殺了你。我只是感到好奇,僅此而已。我這人一直都有好奇的壞毛病?,F(xiàn)在,準(zhǔn)備去見帝皇吧?!?/span>
埃爾弗舉起雙手:“不!求你!我不想死,不是這里,不是現(xiàn)在,我不想死!”
“人總有一死,”羌不為所動:“這是為了你好,相信我。如果他找到你,你將會后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span>
機械艙的入口傳來一聲非人的嚎叫,聲音大到足以穿透老舊機器那炮火般巨大的嘎吱聲,分散了羌的注意力。
埃爾弗抓住機會從平臺邊跳了下去。在墜落中,他勉強抓住一條走道的欄桿,雖然這狠狠扭傷了他的胳膊,但也使他堪堪避開了被卷進機械活塞中的命運。這一跳從理論上來說似乎很容易,但他以前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
第二聲獸嚎響徹四周,并逐漸變成發(fā)狂的大笑。
一束黑色閃光劃過埃爾弗身旁的發(fā)動機外殼,在金屬上留下一道赤紅的疤痕。埃爾弗驚叫著跑開,往不知道哪個方向亂竄,不管怎樣,只要離羌遠(yuǎn)一點就好。
“他就在這!如果他找到你,你會后悔拒絕我的提議?!?/span>
以后的事留到以后再說吧,埃爾弗想。
巨大的東西掠過通道和管道網(wǎng),把它們踩得不停抖動。埃爾弗放慢腳步,停了下來,他突然迫切的想要看看那殺了其他船員的怪物。不顧腦海中每一種本能的尖叫,他轉(zhuǎn)過身來。
康拉德·柯茲站在懸掛于大廳中央的寬闊平臺上。船員們身上剝下的未經(jīng)加工的人皮縫在原體破爛的長袍上。鮮血,有的是干涸的褐色,有的仍然鮮紅,流淌在他大理石般光滑的皮膚上。此前,埃爾弗認(rèn)為柯茲威嚴(yán)而令人鼓舞。可現(xiàn)在,看到他脫離了靜滯之后的樣子,埃爾弗的頭腦一片空白,掙扎著想要理解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是人性的終極表達:曾經(jīng)至善至美,如今殘酷墮落。他的肌肉完美無瑕,線條優(yōu)美如雕像,可姿勢卻如同一個邪惡佝僂的巫師。
羌落在他身前,悄無聲息。
“您好,殿下。”
“你浪費了自己的生命,”柯茲的聲音如同一群吐信的毒蛇:“今日并非我之終局?!?/span>
“那么,請您原諒我的嘗試?!鼻嘉⑽⒕瞎?,并立刻付諸行動。
柯茲猛沖向羌,他的動作并不流暢,但是在一連串簡單粗暴的加速下化作一道殘影。他將雙手——它們被無辜者的鮮血洗染成他身上最為殷紅的部分——像爪子一樣舉在身前。羌閃到一旁,柯茲的手刺入金屬,原體的指甲輕而易舉的撕開了生銹的銅殼。
埃爾弗心里升不起一絲一毫與這樣的生物戰(zhàn)斗的想法,但羌愿意去嘗試。更重要的是,在埃爾弗看來,這特工甚至可能會贏。借助管道和橫梁,他流暢而精確地跳來跳去,就像是體育館的體操表演一樣。
羌在閃轉(zhuǎn)騰挪的同時不停開火,一對手槍射出無光無聲的黑色光束,它們不可思議的扁平,就好像是被涂在羌的皮膚上,而非真實存在于三維空間中??缕澦俣蕊w快,特工靈巧敏捷,他躲過了每一擊,開槍命中了原體的肩膀,柯茲殘破的口中發(fā)出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你不是那個人,”怪物嘶吼著:“你不是那個殺我的人。還不到時候,我還沒講完我的教訓(xùn)!”
“為什么最壞的惡棍總是最話癆的那個?”羌說著,手中的武器連發(fā)四槍。
“多么惱人的迂腐,”柯茲躲開了羌的射擊:“我在一個滿是詩人般的謀殺者的世界上長大。你的舌頭缺乏美感,一如一切被吾父玷污的東西?!?/span>
柯茲高高躍起,如同一片延伸出的陰影,羌掙扎著移動,在柯茲的魔爪下竭力閃躲,他沒能躲開下一次攻擊。
戰(zhàn)斗在一瞬間結(jié)束??缕澋淖笫执檀┝怂瑥堥_的五指穿過羌的腹部。特工的緊身衣像葡萄皮一樣裂開,漆黑的爪子從他背后穿出,噴出一片猩紅的血霧。他的胃被撕碎,只剩下脊椎連接著他裂成兩半的身體,只剩下柯茲的手固定著他的內(nèi)臟。
柯茲抬起了羌的面龐。特工試圖開口說話,卻只發(fā)出一陣濕漉漉的汩汩聲,然后吐出一口污穢的黑血。他的一支手槍從無力的手中滑落,他想要用另一支開火,但他的手只抬起了一小段距離,就也無力的垂下。
“辯白,”午夜幽魂說:“那將是我臨終遺言的主題。但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對你。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你安心,也是在強調(diào),你受到了我父親長久的訓(xùn)練與奴役,我沒什么辯白可對你說?!?/span>
柯茲將拇指朝下,按住羌的左肩,用力一推,把特工撕成兩半。羌的大腿落在一根反光的腸子上。他的上半身也掉了下來,腦袋無力的歪著,表情定格于一種不專業(yè)的驚訝??缕澏读硕妒掷锏膬?nèi)臟,看向埃爾弗。
“你,可憐的凡人,”柯茲嘶嘶地說:“你可以過來,我不會殺你,或者你可以逃跑,然后我去狩獵你,你會經(jīng)歷緩慢,痛苦,可怕的死亡。我厭倦了狩獵。和這個刺客的奴隸不同,我給你真正的選擇?!?/span>
埃爾弗張大嘴,看著鮮血浸染的幽靈,顫抖著,然后拔腿就跑。
他只跑了幾米,原體便來到了他的身前,并將它打倒在地。當(dāng)柯茲身體前傾時,他的視線一片模糊,月光般蒼白的面容充滿了他的整個世界。
“你們這些凡人為什么總是在逃跑?”柯茲看著埃爾弗,一股腐臭的氣息將他帶入無邊的黑暗。
這便是埃爾弗失去記憶前最后看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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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弗在歐爾頓的指揮寶座上醒了過來。艦橋幽寒無光。冰冷,粗糙的鐵鏈緊咬著皮膚,讓他無法動彈??謶肿屗挥勺灾鞯仡澏?,死亡的寒冷包裹著他,可他的左手卻感到一陣滾燙,憤怒的抽動。他艱難的看向左手,害怕他可能會看到的東西。事實印證了他的猜測,骯臟的繃帶纏在他最小的兩根手指本該在的位置。鮮血,他自己的鮮血,在寶座的扶手下結(jié)成美麗的紅色冰棱。
這太過了,壓力在埃爾弗腹中淤積,最終爆發(fā)為一聲尖銳的嚎叫。對垂死的動物來說,這簡直稱得上一種榮譽。他尖叫了整整一分鐘,絕望地掙扎,徒勞地扯著鐵鏈。直至渾身發(fā)抖、呼吸困難,他才安靜下來,強迫自己停止吵鬧。
“呼吸,埃爾弗,呼吸,你現(xiàn)在還沒死。”他低聲自言自語。
埃爾弗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枷鎖和可怕的傷口上移開,越過他的雙腳看向別的地方。他的雙眼無法聚焦,直到他強迫它們?nèi)绱?。首先,第一件事,他是獨自一人嗎?似乎是的,四周只有凍結(jié)的,被肢解的船員們的尸體。它們被鮮血凍結(jié)在艦橋的地板上、墻壁上、天花板上、設(shè)備上、還有……
“不要看,不要看”,他連忙閉上眼睛,連著做了幾次深呼吸,直到心跳恢復(fù)正常,胸膛不再顫抖。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綁在他手腕上的鎖鏈略有些長,讓他能夠稍稍移動身體。除了那兩根手指以外,他看上去還算完整。在和艦橋里的其他尸體所遭受的傷害對比之后,他認(rèn)為自己實在是該心存感激。在確認(rèn)自己身上的零件都乖乖待在原位之后,他便更加專注地掙扎起來,盡可能把自己往前拉,試圖掙脫束縛。鐵鏈一動不動,于是他又閉上眼睛,嘟囔著一些類似禱告的話語。人們總說“帝皇保佑”,現(xiàn)在就是檢驗祂靈不靈驗的好時機。
“我聽說一些帝皇的牲畜將我的父親奉為神明,”寶座后傳來一陣嘶嘶的聲音:“多么宏大的鬧劇。”
埃爾弗不想看他。但他的身體拒絕服從,他的雙眼向后滑動,然后是他的腦袋,再然后是肩膀,直至他盡可能的深長脖子。這太難以置信了,他之前竟然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身邊的原體。他的體型是那么龐大,存在感是那么強烈,還有他的氣味……比死亡還要糟,比船底的集水箱還要糟。埃爾弗的大腦抗拒承認(rèn)柯茲的存在,他在黑暗中佝僂著,占據(jù)著遠(yuǎn)比他龐大非人的身軀還要巨大的空間,他比陰影更廣闊,如同午夜般巨大。所有振作精神的努力都宣告失敗,埃爾弗驚恐地哭了起來。
“嗚咽對你的幫助就和你那半吊子的祈禱一樣多,所以我建議你停下來。”他走上前來,兩肩擦著屋頂,骯臟的頭發(fā)在蒼白的臉上晃動,煤一樣烏黑的眼睛閃爍著:“別那么煩人,你或許能活下去。”
埃爾弗的腦袋嗡嗡作響。黑暗啃噬著他視線的邊緣。他努力反抗,如果他昏過去,他就會死。他非常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你,你不想殺我?”
柯茲聳聳肩,這一人性化的舉動改變了埃爾弗的看法: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怪物,而是一個怪物般的人類。
“我怎么想無關(guān)緊要。你我都是時間的傀儡,而當(dāng)下你還活著,這就夠了。”
他向埃爾弗伸出長長的、幽魂般的手臂,這又引發(fā)了一聲恐懼的呻吟。黑暗逼近,拉扯著他的思維。他的潛意識努力使他保持無知,這是他唯一知曉的將他的思維從恐懼中拯救出來的方法。
“我真希望你不會這么做。我警告過你不要變得煩人。你的呻吟很煩人,你的氣味很煩人。你那雙呆滯,智力遲鈍的雙眼很煩人。你缺乏悟性也很煩人。而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笨缕澘┛┬χ?,埃爾弗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可憎的聲音:“如果你再煩人一點,我反倒不用煩心了。”
柯茲的胳膊又長又細(xì),似乎永遠(yuǎn)伸不到盡頭。在結(jié)痂的血塊之下,它是慘白的,就像長時間泡在水里的尸體一樣。鮮血從他掌上滑落,只附著在那些褶皺之上,被盜走的生命活靈活現(xiàn)的勾勒出他的掌紋和疤痕。那只手擦過埃爾弗的鼻子,他聞到了一股謀殺的血腥,但它不是沖著他來的。柯茲按下指揮寶座扶手上的一個按鈕,它和其他按鈕似乎沒有任何區(qū)別——在慌亂中,他無法區(qū)分它們。它在埃爾弗身前召喚出一片三維投影,它飛速旋轉(zhuǎn),就和埃爾弗的腦子一樣模糊不清。
柯茲滾動了一下埃爾弗殘疾左手旁的追蹤球,減慢了它的轉(zhuǎn)速。
“我希望你為我將這艘船指引到這里?!?/span>
柯茲伸出如同蛛腿般纖細(xì)的手指,在投影中點了一下。埃爾弗意識到他接下來說的幾句話將決定他是能活的更久以后,還是死于難以形容的痛苦。在這種覺悟之下,他的大腦擺脫了舒適的黑暗,以驚人的速度運轉(zhuǎn)以來。他標(biāo)注出謝爾頓號在太空中爬行的脈沖標(biāo)記,計算它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他的速度比以前做過的任何一次占星計算都要更快。
埃爾弗吞了口唾沫,他廢了好大一番努力才沒有在說話的同時失禁。
“它是……”
柯茲歪了歪腦袋。
埃爾弗停了下來,然后再次開始。“吾主,”這次,他變得更聰明,更堅定:“這艘船無法進行亞空間航行,您指出的位置離我們有三光年遠(yuǎn)。”
“這艘船的速度呢?”
“四分之三光速是它能夠達到的最快的速度,”他說,因長時間的練習(xí)而變得機械麻木;這艘船的能力是歐爾頓在他剛上船時給他上的第一堂課。而他(曾經(jīng))確實為它的速度感到自豪:“我被迫請求您的原諒,吾主,請允許我說句實話,因為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歐爾頓在吹牛:我從來沒見過這艘船真的達到那樣的速度?!?/span>
柯茲彎下腰,用力把什么東西從地板的血冰上拔了起來。
“是他嗎,這是歐爾頓?”柯茲舉起一顆破爛的腦袋。
“不,這是格拉維克,舵手,”然后他補充道:“我想?!?/span>
柯茲把它扔到一邊,它從控制臺彈到一邊,讓機器發(fā)出一陣憤怒的嗶嗶聲。然后它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發(fā)出的聲音就像一顆沿著滿是釘子的小徑滾下的木球。
“如果他是舵手,那就意味著你無法駕駛這艘船,真遺憾?!?/span>
柯茲抓住了他。
“不!不!我可以,吾主,求您!”他慌亂、含混不清地叫道:“我可以駕駛它,我當(dāng)初就是作為舵手受訓(xùn)的,而且我還學(xué)會了操作其他系統(tǒng),我就是一個小型機組,我什么都會!”
“哦,很好。”柯茲放松了,埃爾弗卻依然提心吊膽:“四年才能到達目的地?”原體用一根破爛的指甲撫摸著埃爾弗的大腿。歐爾頓在打他之前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直到今天之前,那一直都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感覺。
“不!不!”他幾乎要哭出來了:“求您,吾主。這樣的船沒有智能驅(qū)動系統(tǒng)。您指向目標(biāo)然后加速,在達到最佳速度時關(guān)閉發(fā)動機,在接近目的地時將引擎倒轉(zhuǎn)并減速。到達那里不會花太長時間,加速和減速才是最耗時的!”他呼吸急促地說道。
夜魘抬起頭,交叉雙臂,無聊的注視著埃爾弗的臉。那雙眼睛比埃爾弗見過的任何一只鳥的眼睛都要黑,讓他恐懼不已。黑色的指甲輕輕敲打著肱二頭肌,盡管原體給人以消瘦的第一印象,但他的肌肉卻不可思議的發(fā)達。
“我清楚虛空旅行是怎么一回事,小家伙。”原體比了個寬泛的手勢:“我在考驗?zāi)?,這艘船很簡陋,就連傻瓜也能駕駛它。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傻到什么程度。”
“你可以駕駛這艘船?”
“我是帝皇的兒子,我可以做任何事。”
“那你就不需要我了。”
“是的,”柯茲說:“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或是任何東西?!?/span>
“那么,在你殺了船上的其他人之后,為什么單單饒恕我?”
“稱我為多愁善感,稱我為仁慈?!笨缕澬牟辉谘傻鼗卮鸬?。
埃爾弗下定決心,絕不用這兩個詞來稱呼柯茲。
“但是,正如你所說,旅途漫漫。我需要陪伴,我需要娛樂,否則我就要感到無聊了?!?/span>
埃爾弗覺得宇宙中除了無聊之外什么也沒有。
“你愿意按我的意愿去做嗎?”柯茲繼續(xù)說道,他伸出長長的黑色指甲,朝那些殘破的尸體做了個手勢:“還是說你想要分享旅伴們的命運,我很確定你不是無罪的。來吧,想要哪種判決,你只有一次機會?!?/span>
“我會為您駕船,吾主,我會服侍您!”
“好,好?!笨缕澫癯稊喟l(fā)絲一樣扯斷了寶座上的鎖鏈,然后又把它纏到埃爾弗的腳踝,手腕和脖子上?!澳蔷屠^續(xù)吧?!?/span>
柯茲彎著腰——并不是為了避開為普通人設(shè)計的天花板,而是單純覺得這個姿勢很舒服。他哼著一支刺耳,歡快的曲子,朝著主脊通道的大門走去,雙手懶散的輕拍著墻壁。
埃爾弗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他如今是一艘屠宰船的指揮官了。他頭暈?zāi)垦?,多么希望自己能夠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汗流浹背的躺在床上。他知道這是癡心妄想,他逃不出這噩夢。
接受現(xiàn)實使他平靜了下來。在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一束小小的火苗被撲滅了。希望已死,他已經(jīng)麻木到什么也不去關(guān)心了。
“吾主。”他看向左手消失的指頭:“我的手怎么了?”
柯茲轉(zhuǎn)過身,他的笑容凍結(jié)了埃爾弗的血管:“我變得無聊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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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狂亂謀殺
“無聊,”多年以后,柯茲對著血肉雕塑說:“是人類最大的原罪之一。人們無聊時,就會用惡行去填補它,而惡行會招致無序。無聊是險惡的,它會使無罪的人變得放蕩。我不知道發(fā)生在諾斯特姆上的事情有多少該歸咎于無聊,但它一定發(fā)揮了作用。那些權(quán)勢滔天的男男女女,來自那些幾個世紀(jì)來都沉浸于黑暗與目無法紀(jì)中的家族,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才華沒有得到充分的利用。”
他站起身,關(guān)節(jié)劈啪作響——亞空間的力量腐蝕了帝皇的造物——柯茲在房間中四處游蕩。
“這是我的錯,如果當(dāng)初我能更徹底的清洗諾斯特姆,把這些古老的罪惡家族從人民中根除,那么秩序或許永遠(yuǎn)不會破裂。我并不完美,我也會犯錯,這個宇宙以如此殘酷的方式給我上了這一課。命運的法則讓我們只能選擇一條道路,可這個殘酷的主宰給了我們充足的想象力,讓我們?nèi)ピO(shè)想‘如果當(dāng)初怎樣,現(xiàn)在又會如何’?!彼呦蛘b經(jīng)臺,手指輕撫書籍柔軟的封面:“我能看到如果我殺了他們,把他們了無生機的尸體掛在雨中,那么諾斯特姆將成為一個模范世界。可我太相信人性了,就像你——宇宙的主宰——教導(dǎo)我的那樣。我以為恐懼足以使他們順從。但是,自大,野心,貪婪,傲慢,還有——最重要的——無聊,最終可以戰(zhàn)勝恐懼。而它也確實做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