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歡

? 話說這一日李穆起了個大早，哼著小曲逗著花架上的鸚鵡，眼角眉梢都透著悠閑自在，昨日劉明安排好了一切，美食軟婢將他伺候得腳指頭都在叫囂著滿意，簡直快樂得不行，連帶今日心情一并好得不得了。

? 他記起昨天劉明說今日會給他帶來買湖的消息，正這么想著，房外進(jìn)來一名仆婢，

? “李少爺，劉少爺請您下樓用早膳?！?/p>

? 李穆收拾了一番，由幾名小廝簇?fù)碇聵恰?/p>

? 劉明已坐在桌邊，見李穆下樓來，招呼一眾婢子布菜。李穆連道客氣，坐下來就開吃。

? “李兄，湖找好了，就在城東，雖沒羅府的荷園氣派，但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地好水了。”劉明沒急著下筷子，先告訴李穆買湖的消息。

? 李穆一聽，高興道，

? “太好了！劉兄費心了，我就在此謝過劉兄了！”

? “李兄客氣了，只要李兄高興就行?！眲⒚餍πΓ终f，

? “為了慶祝你我兩家關(guān)系有所改變，我打算今日做東，在迎春樓布下場子，把往日在一起玩的兄弟都請來，大家一起樂一樂。李兄，你看如何？”

? 李穆一聽滿意極了，有吃有玩，還不用自己操心掏錢，哪會拒絕，只一口答應(yīng)。

? 另一邊，李府范管家派一名心腹出去找李穆，范管家特地交代，不要打草驚蛇，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好，遇上事趕緊回府報道給他。心腹應(yīng)下就出門找李穆了，找半天沒找到，在路過迎春樓的時候，看見自家少爺和劉家公子從同一輛馬車上下來，兩人有說有笑，看上去甚是熟稔。

? 心腹不知李穆什么時候和劉明關(guān)系這么好了，他沒出聲叫李穆，只趕快回府，將這一消息告訴范管家。

? “什么！少爺和劉家公子一起？！”范管家聽到心腹報告，整個人一驚，頓覺事態(tài)嚴(yán)重，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連忙將這事告訴李思齊。

? 李思齊聽到這個消息和范管家的反應(yīng)如出一轍，也是整個人一驚，緊接著就是怒火上燒。

? “逆子啊逆子！他這是要斷送李家前程啊！——”李思齊氣得牙咬咬。

? 范管家忙說，

? “老爺莫氣，先不說那劉家公子是何居心，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少爺接回來，別讓少爺和那劉明有更深的交情了?！?/p>

? “那是自然！”說著，李思齊氣沖沖地捏起角落里的家法，大呵著要下人準(zhǔn)備車馬，他要趕去迎春樓收拾自家的逆子。

? 迎春樓二樓包廂里，角落擺滿冰盆，房內(nèi)涼快至極。李穆和吳墨劉明等人觥籌交錯、賭錢斗蟲，琵琶聲穿流其中，歌女嬉笑聲時時響起，眾人或飲酒或聽曲，各得所樂，場面奢淫至極。

? 李穆早喝得暈頭轉(zhuǎn)向，他一把撈過吳墨的肩膀說，

? “你小子忒不仗義了！我有事你就不行了，平常怎么那么多鬼點子？??！”

? 吳墨也喝得醉眼迷離，討?zhàn)埖溃?/p>

? “李兄，莫怪小弟不仗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沒什么本事——再說了李兄！我昨兒可把劉兄引薦給你，可不是幫了你大忙了！就看這一點，你也不能說我不仗義啊——”

? 李穆用力地拍了拍吳墨的肩膀，

? “我就是看你引薦了劉兄才不怪你的，你小子以后可上點心吧！”

? 吳墨一個勁地說是，甚至還發(fā)起誓來，說以后要與李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一輩子相互扶持！

? “滾滾滾！誰跟你一輩子相互扶持！”李穆笑罵吳墨。

? 吳墨瞇著眼睛，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笑道，

? “是是是！李兄與那張家小姐才要一輩子相互扶持！——”

? “算你小子會說話，來！喝一杯！”李穆倒上兩大杯酒，催吳墨干杯。

? 劉明坐在眾人中，時不時與人碰杯，雖然面上也一片浮紅，但眼神卻清明著，他時時留意李穆這邊。這時，一小廝急急跑上來，在劉明耳邊說了兩句話。

? 劉明眉頭一皺，心下疑惑：李思齊怎么來了？

? 他想了想便揮退小廝，心中冷笑：這李思齊真是“慈父多敗兒”，這才放李穆出來一天不到就自己趕出來找，既如此擔(dān)心，那當(dāng)初還不如不罰，省下些體面。

? “哎！哎！哎！李老爺這是干嘛？！”樓下小二大聲道。

? “哎呦！我的天爺！這是來砸店了么？！”掌柜的一聲驚呼。

? “李老爺！——”樓下騷動不小，樓上眾人還在放肆吃喝玩樂，沒誰注意樓下動靜。

? 劉明一樂：說曹操曹操到。正欲探身瞧瞧樓下鬧得怎么樣了，只見一人影火速沖上二樓，一腳踹開包廂，門扇猛地掀開撞到劉明，把劉明撞得臉面吃痛連連后退，然后他的屁股被人重錘了一下。

? “哎呦！”劉明痛呼。

? “逆子啊！——我今天就打死你在這！”李思齊的突然駕到，把眾人嚇一大跳，大家都停了自己手上的活，而李老爺手持一根大棍，步步靠近，一路打過來，頓時一片哀嚎，舞女歌女們被嚇得花容失色，驚叫撤退。

? 李穆聽到他爹的聲音早嚇得魂丟天外，一下子鉆到桌子底下去了。李老爺就圍著桌子追打李穆。

? 場面頓時變成一個躲，一個打，剩下的勸的勸，跑的跑。李思齊一邊追著李穆打，一邊大罵，

? “天天跟著一幫狐朋狗友混日子！我今天打死你算了！——還有！你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 然后李老爺怒打其子，還遷怒眾人，一人一棍打一群，劉明都傻眼了：哪有這樣的人！

? 眾人都被李老爺?shù)摹昂贩恕敝畾鈬槾袅耍母彝Ａ粼诖?，一個個連滾帶爬跑得飛快，跑的時候還扶腰揉屁股，嗷嗷亂叫。

? 心里大喊：以后再和李穆這廝出來吃飯就是豬！

? 酒樓里的人也紛紛擠上來，攔的攔、勸的勸，奈何李穆東竄西躲、滑不溜秋，李老爺身法靈活、窮追不舍，酒樓伙計一時半會抓不住人，只追在他倆后面把二樓鬧得一片杯盤狼藉、烏煙瘴氣。

? 最終，李穆被李思齊抓到，手法嫻熟地打一頓帶回家，范管家“姍姍來遲”出面善后，與酒樓掌柜打起了太極。

? 一片亂糟糟的包廂中，劉明整理衣冠，面色發(fā)黑。

? “少爺，這李老爺也太狠了吧！連您都打！這分明是報私仇！”小廝承吉生氣道。

? 劉明忍疼揉著屁股道，

? “等著吧！李家報應(yīng)就要來了！嘶！——”

? 李府。

? “孽障！我還以為你在外面混的風(fēng)生水起，逍遙快活得不行，原來是學(xué)會卑躬屈膝，做奴婢的那一套了！真是丟盡我們李家的臉！——”李思齊坐在堂上，怒火中燒。

? 堂下跪著的李穆肚子里有酒燒著，腦門還發(fā)著熱，一身皮也被打得火辣辣的，攤坐在地上，脖子快撐不起腦袋。聽到李思齊罵他，發(fā)現(xiàn)詞都翻不出新樣，竟然不生氣，反笑呵呵道，

? “爹??！孩兒可做了件大事咧！嘿嘿嘿！”

? 李思齊看著李穆一臉“黃湯上頭”的樣子，竟還說起胡話了！怒道，

? “醒酒湯煮好了沒！”

? 一旁的婢子連忙回答快了快了。

? 李穆覷著眼接著說，

? “爹??！孩兒與那劉明結(jié)為兄弟，我兩約定好了，將來把兩家生意一起做強做大，豈不給李家大大漲臉！”

? “混賬東西！愚蠢至極！那劉家是個什么黑心虎狼窩！做大做強？！做你娘的春秋大夢！老子從小就跟你講，不要與劉家有牽扯！不要與劉家有牽扯！你偏是不聽！你這是要把李家斷送在你手里！?。　崩钏箭R氣得渾身顫抖，雙目赤紅。

? 范管家從外一進(jìn)來就看見這幅場景，趕快倒水勸道，

? “老爺小心身子！莫要氣急！”

? 說著，李思齊就劇烈地咳起來，水嗆了滿身，整個人蜷成個蝦子狀，氣息及其混亂。范管家忙派人取藥來，又給李思齊拍背順氣，扶他坐下。

? 李穆在堂下跪著不吭聲。

? 李思齊吃下藥后，咳聲漸止，只是整個人神虛氣弱，與先前教訓(xùn)李穆之樣判若兩人。

? 范管家勸道，

? “老爺，您先去歇會，我與少爺說會吧?！?/p>

? 李思齊還想說些什么，范管家皺眉道，

? “莫不是老爺信不過老奴？”

? 李思齊搖搖頭，看著范管家的雙眼嘆息一聲，終點了點頭。范管家差人扶李思齊回房。

? 醒酒湯端了上來，范管家命人給李穆灌下去，待李穆神識清白些了，才緩緩開口道，

? “少爺可知老爺為何不與劉家往來么？”

? 李穆撇嘴道，

? “十多年前布莊一事唄，多大點事，記這么多年?！?/p>

? 范管家嚴(yán)肅道，

? “那劉家靠青樓賭館發(fā)的家，手上人命官司可不少?。∷麄兗易鍪孪騺硎侵徽J(rèn)錢不認(rèn)人的，少爺怎可輕信了他們會幫你這話！”

? 李穆反駁道，

? “劉家老爺怎么樣，我確實不知道。可劉家公子待我可是頂好的，范伯伯還是不要把人都想的那么壞。況且劉明與我一般年歲，他騙沒騙我，我能不知？！”

? 范管家也不惱，只問，

? “可少爺，就算劉家公子沒問題，可劉家老爺不是個好相與的，他怎么可能放任劉公子幫您，幫李家做強做大呢？”

? 李穆得意地說來，

? “劉老爺與你們是上一輩的恩怨，劉明都與我說了，他是有心與我家修好的，合作的是我們小輩，不需要你們出面。這還不好？況且……”李穆正打算將劉明借錢給他買湖之事說出，表明劉明是個仗義可結(jié)交的人，但話到嘴邊打了個轉(zhuǎn)，心想還是別說的好，本來范伯伯就看不慣劉家，這要是說出來，好事都變壞事，還是不說的好，于是按下不提。

? 范管家見李穆已是“油鹽不進(jìn)”，被劉家人哄得“異想天開”，原本不想說的事，猶豫著還是說了，

? “少爺這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李劉兩家芥蒂怎么可能就區(qū)區(qū)布莊之事結(jié)下了，真正的根源是一條人命吶——”范管家說出這話時，眼中有淚光浮現(xiàn)，話語中也多了幾分艱澀之意，可惜李穆未曾察覺。

? 李穆驚訝，

? “人命？什么人命？”

? 范管家斟酌著說道，

? “布莊之爭不過十一年前的事，而后一件事更久一些，大約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 李穆想著：十六年前！自己也不過一歲孩童，根本沒記事。

? 范管家回憶著往事，思緒飄得遠(yuǎn)了，

? “當(dāng)時——李家生意剛剛做出一點成績，在這云城才有立錐之地，劉家便來找麻煩，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可老爺都扛下來了。我們當(dāng)時想，只要老實本分地做自己的事，別人總是難挑你的錯的?？烧l知！李家出了個不成器的——親戚?！?/p>

? 親戚？

? 李穆疑惑道，

? “我家何時有什么親戚了？娘是江湖走商，生我難產(chǎn)而去，爹這邊不過農(nóng)民出身，到云城這邊只帶了姥姥啊，我兩歲那年，姥姥去了，哪還有什么其他親戚？”

? 范管家皺眉含糊道，

? “是從老家過來的一個親戚，借著老爺?shù)拿^到處賭博欠債，還搞出了人命。那劉家上門討要說法，這叫老爺如何做？”

? 李穆無語道，

? “如何做？當(dāng)然是不管了！哪門子便宜親戚，到這來打秋風(fēng)，好生不要臉！然后呢？”

? “然后老爺還債不起，只能將人任劉家處置，那劉家心狠手辣，沒成想真把人活活打死，就在李家門口，自此，李劉兩家的仇就結(jié)下了。”范管家說完嘆息一聲。

? 李穆聽完依舊無感，他覺得這事都賴那個半路冒出來的不要臉的親戚，關(guān)李劉兩家何事？至于老爺子這么記著嗎？為此十多年不與劉家往來，錯過了多少好生意！

? 李穆這么想便這么問了，

? “這不都是那個親戚活該么！有必要為了這事結(jié)梁子嗎？”

? 范管家厲聲道，

? “可若不是那劉家故意引誘，有意打擊李家，會有如此事情嗎？少爺，老奴說這許多，是想要少爺明白，那劉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他想要做垮我們李家的想法不是一日兩日了，上次不行，就等待下次，一旦被咬上，非得掉塊肉下來！少爺，萬萬不可給他們騙了，落下把柄！

否則——”

? 否則便會如同那個親戚一般，死了也無人收尸！

? 范管家說不出這剩下的話，只搖搖頭，問，

? “少爺可與那劉家公子有什么銀錢交往或是許諾什么？”

? 李穆被范管家的急聲厲語嚇住了，想起那張借契便心虛不已，可又想起劉明這兩日是如何待自己的，便覺得范管家是“危言聳聽”，哪有這么嚴(yán)重。便搖搖頭說，

? “沒有，不曾有什么銀錢往來。”

? 范管家松一口氣，說，

?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少爺，少與那劉家公子往來，趁現(xiàn)在牽扯不深，當(dāng)斷就斷吧?！?/p>

? 李穆面上點頭，心下轉(zhuǎn)得飛快：還是得約見劉明一面，好好打算以后之事。

? 劉府書房。

? “爹，是先盤鋪子好，還是先凍錢莊的好？”站在桌旁的劉明出聲問道，目光里帶著些躍躍欲試。

? 劉義笑道，

? “莫急莫急，還差一點。要他們抱薪救火的才好?！?/p>

? 劉明點頭，想起了什么，說，

? “李穆約了孩兒明日見面，不知那李老爺與他說了什么，那李穆明日不會是來與孩兒決裂的吧？”

? 劉義沉吟一會，目光微沉道，

? “見機行事，反正吃進(jìn)嘴里的不能吐出來。”

? 劉明點頭退下。

? 第二日上午，李穆假裝在房中讀書，打發(fā)掉小廝后就偷偷溜出府，一個人趕往劉家茶樓見劉明。

? 劉明早已安排好，見李穆來了，禮數(shù)做全，恭敬道，

? “李兄這兩日可好？我瞧那日李老爺打得可狠了，我這里特地備了上好的藥，李兄拿著吧。”

? 李穆接過藥瓶，放在桌子上，

? “劉兄，這都不打緊，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談?wù)勎覀兊氖?。?/p>

? “什么事？”劉明神情一斂，垂下眼簾，默默坐在桌邊。

? 李穆也坐下，忙道，

? “我知道李劉兩家結(jié)仇的真正原因了！”

? 劉明心中一驚，立即抬眼，直盯著李穆說，

? “是嗎……”他托起茶碗喝了口茶水。

? 該死！還是給李穆知道了，這下事情不好辦了。劉明暗中想。

? “我覺得主要是我家那親戚不好，吃我家的、用我家的，還凈給我家添堵，連累你我兩家情分。所以我覺得這事也沒什么。而且這合作是我們小輩之間的事，無需大人多插手。劉兄，你看如何？”李穆倒豆子似的，把昨日聽到的，還有自己想的，簡單與劉明說了。

? “親戚？”劉明有些錯愕。

? “對啊，一個親戚，怎么？你爹沒與你說過？”李穆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爹瞞著他，劉明的爹也瞞著劉明。頓時與劉明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他安慰道，

? “沒關(guān)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你不必心懷歉意，我也不會怪你，只等我兩將來一起把家業(yè)做大，一起做云城第一賈！”

? 劉明反應(yīng)過來，哈哈大笑兩聲，拱手道，

? “李兄不怪罪就好，我一定會支持李兄的！李兄以后遇到什么事盡管來找我！我絕不推辭！”

? “好！太好了！那就這般說定了！——對了，將來我與張家小姐結(jié)親，一定請劉兄坐貴席！”李穆開心道，說起張家小姐時眉飛色舞。

? 劉明一一應(yīng)著。

? 等李穆走后，劉明扶桌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一邊笑一邊說，

? “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哈哈哈！李家！真是個笑話！哈哈哈！”

? 劉明心情大好，一想起李穆說要娶張家小姐，又是一陣笑，

? “哎呀，李穆此人雖身無長物，但實在是愚蠢好笑的緊。好好享受這所剩無幾的快樂日子吧，多做做夢，省的以后連一個好夢都做不出?！?/p>

? 回到李府的李穆只覺神清氣爽，面前擺著圣賢道理，心卻想著以后的光輝日子，時不時傻笑一下，

? “好日子就快來了。”他笑著說。

? 預(yù)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

作者：人要學(xué)會回頭(??? )，第一卷到這就結(jié)束了！(?ˉ??ˉ??)

注：①本文架空

②本文所有時間以中國農(nóng)歷為準(zhǔn)

③本文每章節(jié)字?jǐn)?shù)根據(jù)相應(yīng)情節(jié)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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