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打上花火與愛的發(fā)聲練習(xí)
窗外的風(fēng)景開始減速,月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流動。接著,伴隨著悅耳的音樂,電車的門緩緩打開。
“啊——電車上真是熱死了,總算活過來了?!睘{一臉的如釋重負(fù),手搭涼棚,尋找著出站的天臺。下班時間的電車實在太擠,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用力給三葉撐出一片空間還是有點累的——好在他比三葉高一個頭,若是奧寺前輩在這里,他怕是得踮起腳,那樣就更麻煩了。
司盯了他一眼:“那我們先在外面停留一會兒,把體溫平衡、汗水揮發(fā)掉吧,直接進車站吹空調(diào)可能不太好。不過瀧啊,你最近,是不是虛了?”
瀧的手臂上恨不得青筋凸起:“司,你是欠修理了不是?”最近的幾個小時里,瀧在街上已經(jīng)遇到了很多男性,看到三葉這么古典風(fēng)的美女抱著他的手,投來的大多都是艷羨與欽佩的眼神。結(jié)果司還是要來符合習(xí)慣的嗆一嘴,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甚至三葉都配合地笑了起來,這就更要不得了。
話說,裹在浴衣里的三葉,看上去似乎也比平常更脆弱、更能激起人的保護欲來著。
可惜司根本不怵他,只是神定氣閑地在原地站著,雙手插好兜便盯著瀧,直到他氣餒為止。
“孩子們!不要亂跑啊……”三葉忽然想起來了四葉,連忙轉(zhuǎn)過頭去,這才發(fā)現(xiàn)先前有些無所事事的早耶香早就過去跟兩位小學(xué)生打交道了。敕使也就被一起拽了過去,一起與早耶香蹲著,四人圍成了一個圈,相談甚歡呢。
聽到她的聲音,四人一起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她。
隨后,爆發(fā)出了極其劇烈的笑聲,那比吸了一氧化二氮的反應(yīng)猛烈太多了。
“話說等會兒出站了,你們介意吃蕎麥面嗎?我跟敕使知道這附近一家家庭餐館,做蕎麥面可真是絕了。關(guān)鍵是人不多,吃完應(yīng)該還剩個半個小時才開始花火大會,而且四葉和楓也想要?!笨吹介|蜜愈發(fā)紅潤的臉頰與即將宕機的大腦,早耶香收起了嘴邊的笑容,說起了剛剛他們四個正在探討的話題,末了還朝著互相注視著的瀧與司喊了一聲,“還有你們兩個,蕎麥面吃不吃?”
瀧摸了摸腦袋:“當(dāng)然了,司同學(xué)想必不介意吧?”
“當(dāng)然?!彼韭柫寺柤?。且不說就算不喜歡,在這種情況下也得喜歡,他很有些時候沒嘗蕎麥面了,怪想念的。
就像他每三個月會固定開一杯方便面,就為了感受那獨屬于方便面的鮮香入魂一般。
在他們頭頂,太陽早已不復(fù)他們剛集合時的烈日當(dāng)空,天上也多了數(shù)不清的彩霞,又一個黃昏之時要到了。

“其實學(xué)妹是個很直接的人啊。”宮崎光瞇縫著眼睛,將目光從天邊的火燒云收回,望向正一路小跑著接近他的海部千果。
“咦,為什么?”在宮崎光面前停下了身子,千果如此詢問著。短頭發(fā)本來是很精干的,但是在她這里,似乎并不一樣,至少她此時的態(tài)度跟精干沾不上邊。
“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次,當(dāng)時你就很直接地找我要來了那張照片。還有后面的幾次偶遇,那些時候其實都是你有意無意的延長了交流的時間,否則我們大概也就是每次見面打個招呼,然后繼續(xù)該干什么干什么,更不會發(fā)展到見個面就邀請對方去咖啡廳聊一聊的程度了?!睂m崎回憶著?!爱?dāng)然這倒還好,后面你居然那么直接的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了?!?/p>
“抱歉……”千果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面部有些發(fā)燙,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三葉來。不過她也是對這樣的自己有了點感覺了。
“沒事,這說明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隨后,再拼盡全力朝著這個目標(biāo)追逐?!睂m崎繼續(xù)一臉平淡地分析著千果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性格,身上純黑的浴衣把他的氣質(zhì)烘托了起來,千果也在一旁若有所悟。
雖然問有沒有女朋友不是她的想法,但通過之前的事情分析出來的人格,倒還真的挺像她。
她未曾注意到的是,開始領(lǐng)著她跟著人流,走向花火大會的會場的宮崎光,自己也失神了一瞬。
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嗎?
他想了一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沒必要騙自己。
他對旁邊的學(xué)妹,是有一定的憧憬的,也許是喜歡,如果可以這么形容那種“希望與她多在一起相處些時日、絮絮叨叨聊到深夜”的感覺的話。
近來的確有這個趨勢,每天睡前他都會檢查一遍line,如果檢查到了學(xué)妹的信息,那再想放下手機至少也是一刻鐘以后了。
晚風(fēng)托起了他浴衣的衣袖,對學(xué)妹那櫻色的浴衣也是起著同樣的效果,那柔軟的袖子在他的手背上不住拍打著——不對,為什么學(xué)妹的衣袖能碰到我的手背?
他驀然間反應(yīng)過來,不知何時學(xué)妹已經(jīng)把兩人間的距離給壓到了咫尺之遙,手也對著他伸了過來,像是一種邀請。
他沒再猶豫,張開了手,輕輕抓住了學(xué)妹的胳膊,那手感很細(xì)膩,頓時他思緒萬千。
——這所代表的意思是歡迎。
感覺到手上的觸感,千果緩緩轉(zhuǎn)過頭去,與老早便偏著頭注視著她的宮崎光對視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還有一公里路才到體育館,可得走快點了?!睂m崎聽見自己如此說著。
幸福仿佛寫在了兩人的臉上,來源于對接下來的花火的期待。
盛夏的晚霞燃燒在天際,紅云燦若繁花。

樂聲震耳,人聲鼎沸,甚至連熒光棒都隨處可見,閃爍成了一片星星點點的海洋——這是幾人通過了一道道檢票口,擠進會場時所看到的情形。
“真是浪費,來看個煙花,還得為了這些明星參與的開幕式而額外掏錢?!彪肥贡г怪咴陉犖榈淖钋懊?,試圖確認(rèn)幾人定下的位置的排數(shù)?!坝斜臼掳才劈c外星人開幕式啊?!?/p>
“好啦,都已經(jīng)來副會場了,不就是為了省點開幕式費用嘛,這里只有一個小時,明星也沒主會場大牌?!痹缫惆参恐鋵嵤怯邢矚g的明星的,但卻很不理解那些專門去線下看演唱會的粉絲們。在她看來,現(xiàn)場看到的無非是舞臺上的一個點,哪有在家里看電視上攝像機的特寫(甚至還免費)來的好。
更何況她喜歡的明星這次沒有參加任何一個會場的開幕式。
敕使吁了口氣:“那也好虧,要是有那種沒有開幕式的場地就好了?!?/p>
“沒事,反正你們家給的生活費比較充裕?!比~安慰著,手里拿著一個蛋筒——半個蛋筒。在門外買了冰淇淋之后,她是吃得最慢的那個,到后面冰淇淋都熱得冒汗了。好在最后她還是把那融化的冰山及時搶救了回來,沒有奶油流到手上,更沒有弄臟浴衣。
“這邊這邊,這一排!抱歉,讓一下,借過一下……”敕使卻已經(jīng)找到了幾人所在的排數(shù),沒有再回答三葉。
瀧拽了拽三葉,又拍了拍走在前面的四葉與楓:四葉似乎正憧憬著接下來會看到的夢幻景象,楓則是把不劇透的原則貫徹得很好,兩人在忘我的互相交流中只是機械地在跟著他們前面的司,不知不覺便一起走錯了方向?!拔覀冊陔肥顾麄兩厦嬉慌牛研研研??!?/p>
“啊?哦——”四葉回過神來,連忙跟上了瀧,找到了座位坐了下來。
“要是帶了個耳塞就好了……”沒過多久,她便一臉的生無可戀。
這的確是像最近一個月來不知多少個“第一次”似的,是她第一次進體育館參加活動,但是她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實在是有些太吵了,畢竟這就是貨真價實的演唱會。
好多次她都以為要開始了,結(jié)果臺上的主持人廢話說了一籮筐還有一籮筐,而且語氣一直那么的激情澎湃。
她身旁的楓抬起手腕,在四葉的注視下,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皮膚:“別擔(dān)心,姐姐,再過兩個小時就到時間了?!?/p>
“四葉,要有耐心,就像一葉外婆說的那樣……外婆她好像說過這句話吧,三葉?我記得這好像是‘一葉外婆經(jīng)典語錄’里的一句?!睘{向身旁坐著的三葉進行著求證。
三葉眨了眨眼,晚風(fēng)吹拂著她耳畔的發(fā)梢,一股熟悉而甘甜的芬芳?xì)庀⒋碳ぶ鵀{的鼻腔:“什么語錄?”
“……沒什么,就是這句話好像是外婆她的口頭禪……哎,等等,四葉,倒計時開始了!”
確實開始了,主持人們終于停止了他們的廢話,周圍的人也一齊跟著體育場里的大屏幕,數(shù)起了倒計時來,喊到“零”的時候尤為大聲,震耳欲聾。
這是去年與今年唯一相通的地方——瀧想著。
伴隨著煙火綻放的悶響,光芒在夏夜的風(fēng)里砰的綻放開來,點綴著天空中片片云朵所形成的幕布——煙花所綻放的火花這才映入眼簾。它們憑借著爆發(fā)時一瞬間的絢麗多姿,在周圍的一切上閃爍著光芒,引來了一陣陣的驚呼。令人遺憾的是,這些驚呼從來不是為了單獨的某一朵煙花,更別提其中綻放的特定某束彩色的火花了,哪怕每一點火花都如繁星般璀璨,為了精心策劃的煙花表演,貢獻出了自己曇花一般短暫的生命,最終靜靜的消失,仿佛從未來過——也許有些會被孩童作為孩提時期難以磨滅的驚艷一幕銘刻心中,還有些會在散場后,被情侶對著手機記錄下的精彩一幕反復(fù)回味,誰知道呢。
周圍仿佛充斥著煙花芬芳的氣味與周遭人群忘我的呼喊,從中似乎可以品味到每一個獨立個體的心情——每一輪新的煙花齊齊升空,都會在帶來新一輪的炸裂聲響的同時,招致新一輪的喝彩與鼓掌,大概正是來源于人對美的向往吧。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真好啊,煙花。”海部千果安安穩(wěn)穩(wěn)的與宮崎光一起,坐在場館方面配發(fā)的墊子上——墊子鋪在棒球場的草坪上。她那雙眼睛里有光在跳動,如同煙花一般美好。
“這是你那個line昵稱的由來嗎?挺美的,很有詩意?!睂m崎的眼睛里同樣閃著光,那是好奇的光。
千果輕輕點了點頭,將一只手伸到面前,透過指縫觀賞著又一枚焰火的炸開?!班?,我喜歡這種東西,覺得它們和我挺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覺得,總之看到它們,就容易想起我自己?!迸c其說那是回答,不如說是幾乎只有自己聽得見的呢喃。
“這樣嗎……”
火藥味與彩色的煙霧一并在空中飄蕩著。
“好漂亮……”敕使不禁發(fā)出了感嘆。身旁,早耶香坐在他的懷里,輕輕地牽著他的手,似乎對他表達著肯定。在他們旁邊,司拿起了手機,無聲的快門被連續(xù)按動著,將天空中煙花綻開最為唯美的那一刻統(tǒng)統(tǒng)收入囊中。
和彥在家里孤身一人,在吃過不甚美味的晚餐后,“咕嘟咕嘟”的喝著泡好的茶,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看著電視里,攝像機從空中近距離拍攝的、幾十枚幾十枚煙花一同爆開的場景,心里又多了些起伏。自從兒子拋下了他,去與女朋友過沒羞沒臊的同居生活之后,他便喜歡上了茶水,尤其偏愛苦澀的品種。
他相信瀧此時是幸福的,以后也會是,也真摯的在心里默默祝福著他,不會重蹈他的覆轍,在孩子長大離家之后孑然一人、孤獨終老。
同樣是電視機前,俊樹與一葉圍坐在茶幾前,一面看著NHK年輕貌美的兩個主持在煙花的每一輪高潮適時畫外音,一面不緊不慢地往嘴里送著熱氣騰騰、相互黏連的米飯。榻榻米上少了些隨意散放的雜志與電視機前的游戲機,這些東西在四葉動身去東京后,便被一葉全都收拾了起來,現(xiàn)在的客廳就像是老式的家庭旅館一般干凈。
“至少我們與她們看的是同一輪煙花?!笨戳艘魂囎?,俊樹意識到自己早就把碗里的飯吃完了,剛剛一直在扒空碗,索性放下了碗,如此說著。
一葉給他倒了一杯茶:“老身早就把這件事的選擇權(quán)交給了你,怎么做你說了算?!?/p>
“謝謝。媽,我肯定還是讓他們待在他們想在的地方就好,這是現(xiàn)代社會給每個個體的自由?!笨湫⌒牡亟舆^了茶水?!艾F(xiàn)在是新時代了,很久以前就是了,至于宮水神社的傳承問題,我相信她們。”
“你啊,果真是和以前那個女婿與后來那個混蛋都不是一個人了?!币蝗~唏噓著搖了搖頭,“選擇在你?!?/p>
三葉的眼睛筆直看向煙花。
這并非她第一次看到此等美景,也并非第一次參加花火大會,相比自己的妹妹,小時候她還是經(jīng)常被爸爸媽媽帶到各種各樣的地方去的。
砰!又是不知多少聲煙花同時綻放開來,因為距離上的差距,抵達幾人的時候已經(jīng)不再成單獨的一聲,倒是顯得有些拖沓。
瀧在座位的扶手下伸過手去,與三葉的十指相扣?!澳阏f得沒錯,確實完全不一樣。和父親看的時候,那才是折服于煙花本身。與你一起,我更多的是在看在煙花的映照下,你閃著光的側(cè)臉?!?/p>
聞言,三葉轉(zhuǎn)過頭去,俏皮一笑,很明顯這個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
“那么,現(xiàn)在瀧君看的,就是我的整個臉了?!?/p>
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動,瀧瞥了一眼三葉另一側(cè)身旁四葉的動靜,見沒什么異常后,便伸出雙手去,將座位間的扶手收上去后,便將伊人攬入了懷中。他小心翼翼的碰觸著那烏黑發(fā)亮的鬢發(fā),注視著那盤起的頭發(fā)下,那白皙纖細(xì)的脖頸——三葉的頭部一直是他很喜歡的,細(xì)到每根發(fā)絲間芬芳的清香。
無數(shù)輝煌的光芒在夜空中此起彼伏——仿佛夜空中有著另一個東京一般。
真漂亮……
宮崎光正可惜著自己沒喝夠墨水、短時間內(nèi)想不出來比較精致的贊嘆之語,忽然感覺自己的腿上多了個東西。借著煙花綻開的微弱光芒他勉強辨認(rèn)出來,那是千果學(xué)妹,她似乎不滿足于靠在宮崎的肩上了。
“學(xué)妹?”
“有點困……學(xué)長能讓我躺一會兒嗎?”學(xué)妹嚶嚀著,說著再拙劣不過的謊言,但宮崎并不打算拆穿,而是就由她去了——誰會在這種情形下拆臺呢。
結(jié)果沒躺幾分鐘她又重新直立了起來,身子脫離了宮崎,甚至特地移到了宮崎的對立面正坐下來,又整理了先前因為平躺而散亂的頭發(fā)。這下子,他反倒疑心剛剛莫非真的是學(xué)妹有點困倦了。
下一刻,學(xué)妹深吸了一口氣,相對宮崎光有些纖細(xì)的身軀被繃直,神色也忽地嚴(yán)肅了起來。櫻色的浴衣給她增添的更多的是可愛而非莊肅的元素,但她已然處在了最為認(rèn)真的狀態(tài),就連小巧的嘴唇與瓊鼻也是如此?!皩W(xué)長啊,本來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時候的,按理來說我們的關(guān)系仍然不夠深。但是我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軟弱或者別的什么,愛而不得。這種感覺是很可怕的,特別是如果本來有機會,有那么多次上天賜下的偶遇……”
機會已經(jīng)來臨,斷沒有遲疑和退縮可言。
空檔已經(jīng)被拉扯開了,學(xué)長也已經(jīng)被她的精神狀態(tài)影響到了,可以看出來他的身體都繃直了——
“所以,我喜歡你,宮崎學(xué)長?!?/p>
此時,恰逢又一輪輝煌的煙花剛剛過去,星星點點的火花散落,如同巨大的飛蛾揮灑發(fā)光的粉末一般。
一切,是那么的如夢似幻,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