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總有些時候是身不由己的。

就拿被迫轉(zhuǎn)學(xué)到這座陌生的小鎮(zhèn)已近半年的毛元來說吧，依照那日在酒店里做下的約定，他需要定期向夏銀砂報告寧檬的近況。

這件事本身寧檬并不知情，是屬于毛元和夏銀砂之間所訂下的私人契約。

雖然有些可恥。

但不得不說，男性真是可悲的生物。

至少當夏銀砂這樣擁有天使面孔和魔鬼身材的完美女性說出“站到我的身邊，屬于我?！薄@樣的話的時候，大概沒幾個異性能拒絕的了。

毛元本身并不是個愛和女孩子待在一起的人。

明明已經(jīng)是高中生了，但是從外貌來看卻顯得很年輕，小得像個初中生。大概對這樣的小孩子，大姐姐們也愿意放下戒心多調(diào)戲兩下。

除此之外，大概他身上還有一種獨特的費洛蒙。

以至于成為了夏銀砂和寧檬之間的夾心層。

從夏銀砂的有意無意談起的話來看，寧檬在班上并不受同齡的女孩子們待見。雖然在大四學(xué)期，大部分學(xué)生都出去實習(xí)亦或是找工作，但對于結(jié)云大的學(xué)生們來說，仍然有學(xué)分要修。

而寧檬是那種即便是不參加課程，也能在各種大小考試中都取得不錯成績的那類人。

加之，本人性格也特立獨行，因此在班上漸漸遭到女生們孤立。

寧檬長得很漂亮。

本人卻似乎從沒有這種自覺，不加矜持。

不同于追求完美的夏銀砂那種走到哪里都會自然成為焦點的氣場，寧檬這種無自覺的魅力更會引起同性之間的反感。

——大概這就是被女生們討厭的原因吧。

但反過來說，這種魔性的魅力卻被夏銀砂的慧眼所看中，毛元隱約覺得夏銀砂和寧檬之間，有一種相愛相殺的宿敵意味。

“喂喂……有在聽哦……”

在體育會考的當天早上，連屋外的鳥兒還沒開始唱歌的5點半，毛元就接到了一通夏銀砂的電話。

“是我?！?/p>

冰山美人一如既往的干練。

“嗯……有在聽哦……”

毛元迷迷糊糊地應(yīng)著。

“……呵”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啊您、您說……”

瞌睡醒了大半，對面賀神川首席名模的氣場通過電話線，切實地傳達到了這間小小的客廳里。

“你，是在小瞧我嗎？”

“不、不敢……檬姐大概還在樓上睡覺喔?！?/p>

說是匯報，毛元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能說。

和寧檬在一起的這一個月的時間，她仍舊是一個充滿謎團的同居人。

但毛元又時常忍不住想要去探究有關(guān)于寧檬的一切。

好奇怪啊，一開始明明不是這樣的……

“你，該不會，在打她的主意吧？”

“誒??？”

咯噔——

心臟在瞬間猛地跳動了一下。

然后毛元下意識地對著天花板矢口否認，全然不顧對話那頭的是夏銀砂。

“打，打?qū)幟实闹饕馐裁吹?，不可能啦！說到底，我只是個高中生……！”

狼狽地結(jié)束了通話之后，毛元“半身不遂”地回到了二樓臥室。

昨天雖然一時興起答應(yīng)接送寧檬，但是往返一次布朗尼到家要10公里，實在是超越了一個高中生的極限。

可以的話，今天也想翹課。

遺憾的是，體育會考是高考的前哨戰(zhàn)，除了被保送的學(xué)生會干部們，任何高三學(xué)生都無法幸免。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默念了一遍起義軍的slogan，覺得這臺詞很酷。

古人誠不我欺啊！

*** ***

短暫的愣神后，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微微的魚肚白。

紅日已經(jīng)露出了半張臉，即將掛上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空。

賀神川。

腦海中遍尋不到與它相關(guān)的記憶，但是為什么，這里的一切都有著淡薄的既視感呢？

那個夢中出現(xiàn)的女孩的倩影，就像深深烙在腦海河床上的斑痕，伴隨著聒噪的蟬鳴將他碎片化的回憶喚醒。

一直以來，毛元都選擇隨波逐流地生活。

不同于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富有朝氣和活力的天性，有的時候，他總是犯下一些難以置信的幼稚錯誤。

比如，一杯免費牛奶就輕易改變了他整個高三的夏天。

“咦，說到底，檬姐為什么會跑到我家來呢？”

這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好好想過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這位神秘的女子大學(xué)生就這樣闖入他平靜的生活，而且兩人還居然同居了這么久。

大概連三流輕小說作者都不愿用這種劇本吧。

“……檬姐?！?/p>

毛元一邊想著，一邊推開自己臥室的門。

“嗚嘎——————！”

然后發(fā)出了一聲涼羽風(fēng)的驚嘆。

清晨，陽光透過床邊透明的玻璃窗，照射進這間小小的臥室里。

這個女人居然只裹了一條浴巾橫躺在毛元的床邊！

且不說跌落到地板上的黑色長發(fā)正散發(fā)著洗發(fā)水特有的香氣，就連微微撅起的嘴唇也在透亮的陽光下，像盛夏的果實一樣鮮嫩欲滴。

更致命的是，隨著那條浴巾遮蓋的部分所勾勒出的曼妙曲線看去，兩座偉岸的雙峰正在有節(jié)奏的起伏。

那微妙的震顫仿佛在說——

“……小毛子，扶本宮起身。”

“嗻…？”

她慵懶地睜開一只眼睛，吐了吐小舌。然后爽快利落地撥順頭發(fā)，一個輕盈地翻滾起身落地，像體操運動員一樣高高舉起雙手，露出得意的神情。

啪嘰，浴巾落到了地板上。

“啊————————！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啊啊??！”

不妙，一大早就見到了非常危險的東西。這家伙昨天是喝了多少?。?/p>

今早毛元家依舊熱鬧。

收拾好書包后，毛元嗅著早點的香味來到客廳。

像這樣，寧檬偶爾也會早起做一頓早飯。

雖然她第一次入侵毛元家所做的“油炸盛宴”，至今還給毛元留下了心理陰影，但看來只要是西餐類的，她都很擅長。

“哦哦……今天是培根奶芝三明治啊……居然還有蔬菜湯誒！”

毛元笑得像個孩子。哦不，他本來就是個孩子。

這種早餐，是他在獨居賀神川的高中生涯中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光景。

那時候的他，通常都是選擇在學(xué)校門口買個包子，或者便利店買個飯團就草草了事。

“啊，幫我把烤箱里的吐司拿出來，時間撥到……”

“3分半鐘，對吧~~”

“記得帶手套哦~”

不用多說，毛元清楚地明白寧檬的意圖。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里，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培養(yǎng)起了小小的默契。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毛元戴上手套拉開烤箱，廚房里奶香四溢。

心情愉悅。

兩個人的生活和一個人的生活居然可以有這么大的不同，就連普通的一頓早飯都變得美味非常。

從廚房里走出來的寧檬系著好看的淡紫色頭繩，圍著圍裙。

要是她不開口捉弄自己，一定是完美的妻子。

“一定是完美的妻子……你剛剛一定在這么想對吧？”

“嗚哇哇……??？”

“嘻?！睂幟式器锏匦χ?，露出半顆虎牙，順便伸出食指偷走毛元嘴邊粘上的淡奶油?！靶∩恚裁炊紝懺谀樕夏??！?/p>

“我、我才沒有！”

“哦，臉紅了臉紅了~”

“檬姐，最討厭了！”

吃完一頓熱鬧的早餐，罕見地發(fā)現(xiàn)寧檬也換上了校服。

雖說不是第一次見私立結(jié)云大學(xué)的學(xué)生制服，但是果然穿在寧檬這樣的身材的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獨特韻味。

“咦，檬姐也要去上課嗎？”

“是啊，別說的好像我和你一樣，愛、翹、課、的、貓元君！”

寧檬作勢要敲他的頭。

“……好啦，我錯了啦”

這是第一次兩人一起起早出門上學(xué)。

走出門口，兩人互相確認了鑰匙之后，靜靜地走下年代悠久的木質(zhì)階梯。

叮?！?/p>

二樓陽臺的水晶風(fēng)鈴在夏日的清風(fēng)中清脆地鳴響，就像早晨送別時的問候。

慳花飄落一地，賀神川奔流不息的水聲從不遠處傳來，兩人走在空無一人的北岸步道上。

一高一矮，漫步而行。

“唔……”

怎么回事？今天的寧檬走在他身旁的時候，毛元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

毛元一直十分在意自己的身高，這種天生的劣勢困擾著他，使他在內(nèi)心深處有種潛在的自卑感。

如果兩人站到一起，大概他的身高只到寧檬的胸口。

寧檬好像也察覺到了毛元的異樣。

毛元仰頭望向她的側(cè)臉的時候，寧檬也會有意地回看他的眼睛。

視線交接，毛元立馬別開頭去，不敢直視她的眸子。

結(jié)果，快走到十字路口，兩人只扯了一些昨晚電視節(jié)目的零碎話題。

“檬姐……你能先走嗎？”

“嗯？為什么呀？”

“那個……”

毛元實在是不好意思告訴她“你走在我旁邊我壓力好大啊！”這樣的話。

寧檬要是知道他現(xiàn)在的心情，多半要被嘲笑到天荒地老。

看到臉上泛紅的毛元，寧檬露出了小惡魔般疑惑的神情。

“咦，毛元小朋友是不會過馬路嗎？來，拉住姐姐的手~”

說完她一個跨步貼到毛元身側(cè)。

“才，才不要，太羞恥了！”

“嘻，姑且算是報答你昨天接送的恩情好了~”

“啊、啊哇哇哇！”

說完，沒等毛元同意，一條纖細的手臂輕輕挽住毛元。

“殺~必~死~”

寧檬做出一個“噓”的手勢，朝毛元眨眨眼。

手心傳來柔軟的觸感。忍住想要尖叫的沖動和小鹿砰砰亂撞的心緒，他們迎著清晨的陽光，牽著手朝登玻里橋邁開腳步。

//.夏日的檸檬味

episode.18

早晨、奶油泡沫和身旁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