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預定前往地面的日子，賽恩斯早早穿戴整齊，他幾乎沒有收拾什么行李物品，畢竟沒有多少要帶的東西，即使有需要的必需品，也已經(jīng)全部交給史旺和護翼軍準備了，總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那么，”賽恩斯最后伸出右手，輕輕拂過墻壁上那副孩童的涂鴉，“我要出一趟遠門，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嗯……再見?！?/p>

離開自己的房間后，賽恩斯扣響了艾瑟雅的房門，已經(jīng)將金色長發(fā)梳成貓耳型的少女很快就開了門，同樣沒帶什么行李。

“我們走吧?！?/p>

“今天沒問題？”賽恩斯上下打量了一下艾瑟雅，確定她的雙腿能夠行動自如。

少女眨了眨眼，輕松地的回答道：“當然，我還是有好好休息的?！?/p>

賽恩斯點了點頭，隨后兩人找到威廉，一同去圣劍陳列室取了5位成體妖精的配劍，又另外帶上伊格納雷奧和一把狀態(tài)完好的帕西瓦爾，甚至賽恩斯還打算再多拿幾把圣劍，以備不時之需。

“威廉，你拿這個干嘛？”在即將離開圣劍陳列室的時候，賽恩斯發(fā)現(xiàn)威廉將拉琵登西比爾斯也拿了出來。

“有備無患吧……”威廉右手握著劍柄，左手撫過劍身，隨后陷入沉默。

這家伙難道還對這把劍的功能存在什么幻想么？目前這把劍沒人可以使用，除了賽恩斯本人，只是那次強行激活圣劍險些要了他的小命，并且當時拉琵登西比爾斯沒能發(fā)揮任何作用……

“必要的時候，我會拆毀這把劍，高位圣劍被特殊手段拆毀時產(chǎn)生的混亂魔力也是一種相當可怕的攻擊方式?！?/p>

原來如此，確實有這么回事，看來是自己誤會威廉了，也好，賽恩斯本來也有多帶幾把劍的想法，于是他點了點頭，“艾瑟雅，來搭把手?！?/p>

“唉，好吧，唉我可真是當搬運工的命啊?！卑趴嘀?，連貓耳發(fā)型都耷拉了下來。

“……算了，還是我來吧?！奔傺b沒有看到只背著瓦爾卡利斯的艾瑟雅正在偷笑，心軟的爬蟲族扛起四把圣劍就走。

三人帶著圣劍，在倉庫的院子里與其他人匯合，盡管時間很早，眾人的行動也很安靜，但孩子們還是都一個不落早早前來送行了。

看著緹亞忒粘著珂朵莉依依惜別的樣子，賽恩斯再次感嘆真是個好孩子啊，不過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少了一點什么，于是他小聲對威廉說了幾句話，后者心領神會迅速返回了倉庫。

不一會，威廉回來了，他直接走到珂朵莉面前，“以后可不要隨便把這么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我哪有？哎？”少女本能地想要否定，但當珂朵莉看到威廉手里拿著自己那枚幾乎從不離身的胸針時，便無法再說什么了，只能紅著臉任由嘴邊掛著溫柔笑意的男子笨拙地將這枚意義凡的飾物佩戴到自己的胸口，“我知道啦，再也不會這么不小心了?！?/p>

在一旁沉默看著這一幕的賽恩斯輕輕地笑了笑，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在不斷試圖把一切推回原本的命運，而對于原本既定的命運來說，此刻戴回珂朵莉胸前的小小胸針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改變，但即使微不足道又如何？那只在28號浮島嘗試著藏下胸針的黑貓會不會實際上也明白這僅僅只是徒勞無功？但終歸有些事就是這樣，或許微不足道，或許徒勞無功，那又如何。如果蒼天之上真的有命運的神明，這一次就請你也來試著追逐我的腳步吧。

“那我們就走啦?！?/p>

“早點回來?！蹦莞晏m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她最后只是把目光放在了賽恩斯身上。

“我明白。”賽恩斯這次完全沒有顧忌威廉才是倉庫管理員的事實，他笑了笑，轉過身背對著留在倉庫的人們揮了揮手，給守候在倉庫的孩子們留下了一個頗為帥氣的背影，“包在我身上吧，這是作為一個門衛(wèi)的職責所在?！?/p>

寒冷的晨風中，一行人向著航空港走去。

?

數(shù)小時后，從68號浮島出發(fā)的船隊與另一支從11號浮島啟程的船隊匯合，調整航向，朝著地面的寇馬格市遺跡飛去。

飛空艇的會議室里，威廉一行人一邊與灰?guī)r皮一等武官閑聊一邊等待特別顧問主持的會議，不一會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巴洛尼一等武官，隨后一位中年無征種男性也進入了房間。

“臭老頭！怎么是你！？你怎么會在這？不對！你怎么還活著？！”說話的是威廉，他一反平時的從容不迫，拍案而起，或許如果不是身體狀態(tài)大不如前，威廉這個時候已經(jīng)飛起一腳當是見面禮了。

“咳，臭小子翅膀硬了？沒大沒小的，叫師父?！蹦釥査菇z毫不慌，吊兒郎當?shù)刈搅藭h桌邊上，當然他也沒忘了盯一眼賽恩斯，似乎是責怪這家伙居然什么都沒對威廉透露，“我在這兒的原因呢，說來話長，按照你們人族的說法，我也算是個星神吧——”

“星神！”除了賽恩斯和艾瑟雅，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叫了起來。

感受到眾人熾熱的目光，尼爾斯攤了攤手，十分無奈地說：“不過可別指望我對付十七獸啊，我現(xiàn)在幾乎什么能力都沒有，當我是來精神支持你們的就好?！?/p>

從得知與一位星神同坐的震驚里清醒過來，巴洛尼環(huán)視了一下眾人，輕咳了一聲：“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么就開會吧?！?/p>

“可是特別顧問呢？不是特別顧問來主持會議嗎？”

提出疑問的是諾夫特，與此同時，威廉看向賽恩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艾瑟雅則在掩嘴偷笑。

賽恩斯沖諾夫特招了招手，示意她看這里，“我就是特別顧問?！?/p>

“什么啊？你是特別顧問！？”

“嗯，就是我，讓各位失望了。”賽恩斯看向灰?guī)r皮，“灰?guī)r皮一等武官，您看起來并不驚訝？”

“賽恩斯先生，我畢竟曾為您向大賢者閣下傳過話，一開始僅僅懷疑過是您，可我不相信僅僅是因為您的一句話，大賢者閣下就不惜無視自己制定的浮空大陸歷憲章，動用雷霆手段完全接管護翼軍的指揮權，搭乘烏爾迪卡飛空艇的士兵也都對您的身份守口如瓶，但當我得知您出現(xiàn)在11號浮島之后，那特別顧問的身份，我想就非您莫屬了。”灰?guī)r皮如磐巖般巨大的身軀站了起來，以身為鱗甲之民而自豪的武官向著賽恩斯低下了他高貴的頭，“賽恩斯先生，感謝您兌現(xiàn)了您的承諾，保護了我的戰(zhàn)士?！?/p>

“不，灰?guī)r皮武官，我沒能做到?！辟惗魉拐酒饋磉€禮，沒有接受灰?guī)r皮的謝意，而坐在他身旁的艾瑟雅不由得皺了一下眉，“你們大概有很多問題?！?/p>

“你是怎么成為特別顧問的？”諾夫特第一個提問。

“灰?guī)r皮武官幫我傳話后，我與大賢者達成了合作，之后他就賦予了我在護翼軍中極高的權限，也就是特別顧問。至于大賢者，威廉你也認識，史旺·坎德爾。”

“他……也還活著？”經(jīng)歷了自己師父尼爾斯的震動，威廉此時顯得相對平靜。

“嚴格來說不算活著，大概是死靈的一種。也許你們見面了會有不少共同話題，比如好好探討一下，數(shù)百年來把艾瑟雅她們這樣的黃金妖精當作兵器這件事?！?/p>

還不等威廉做出反應，巴洛尼武官就打斷了賽恩斯的話，“賽恩斯先生！”

威廉和賽恩斯平靜地對視了一會，“等這次任務結束，我會去見他的。但是，你做這些，有什么目的？”

“我沒有惡意。”

“你從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開始謀劃一切了？”

“技官，您不相信賽恩斯嗎？”坐在賽恩斯旁邊的艾瑟雅臉上的笑意不變，卻略微靠近了爬蟲族一些，“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大家……”

“最開始是那樣?！辟惗魉勾驍嗔税诺脑挘艾F(xiàn)在，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想，我們應該算是一伙的吧？我在為你們謀求幸福的時候，兼顧一下自己的私心應該不過分？”

珂朵莉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威廉，又看了看賽恩斯，“賽恩斯，我們相信你，你需要我們怎么做？”

“很簡單，抵達寇馬格遺跡后，我、威廉以及諸位黃金妖精在地面扎營，其他人留在飛空艇滯空警戒，沒有聯(lián)絡不得靠近?！?/p>

“然后呢？”

“等?！?/p>

“我沒有不信任你，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你到底想做什么，怎么做。”說話的是威廉。

“我已經(jīng)說了，就是等，等到時機來臨?！?/p>

爬蟲族的臉上此時沒有任何一絲在開玩笑的成分，在繼續(xù)簡單說明了一些駐扎的事項后，這場簡短的會議便迎來了結束。

散會之后，威廉留住了尼爾斯，上次一別，已是滄海桑田，這對師徒看來有不少話要聊，雖然尼爾斯似乎不太情愿，好在珂朵莉也陪在威廉身邊，應該不會發(fā)生什么對星神大人不妙的事才對。

?

陽光透過飛空艇的舷窗打在通道的墻壁上，細小的灰塵悠然的沐浴其中，人影晃動，格里克快步追上了巴洛尼，一邊走一邊悄悄觀察著對方。剛剛初一見到這位兔征族一等武官時，格里克就感覺他有點眼熟。“巴洛尼一等武官，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我想應該沒有”巴洛尼的臉色絲毫不變，目視前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不對，我覺得我們應該見過。”格里克繼續(xù)思索著，但兔征族在浮空島十分常見，出門吃個飯就能遇到十個八個。 “格里克先生，您一定是認錯人了。”依舊是十分肯定的回答。 格里克的目光從對方的臉，移動到格外筆挺整潔的軍裝，這堪稱教科書一般的儀表儀容和走路中不自覺展露的標準步伐，這種感覺……嗯，到底是哪里見過呢，這吃個飯就能遇到十個八個的兔征族，呃，吃飯？ “對！烤肉店，您是那位服務員！唔……” 巴洛尼一把捂住格里克的嘴，將其拖到旁邊的岔道里，觀察了一下四周去頂沒引起其他人注意后，長長舒了一口氣，“咳，那，那是賽恩斯先生安排的，請您務必保守秘密，要是讓在下的同僚們知道了，那在下可就……” “好好，我了解，明白，放心，我絕對不會聲張，另外，那次真的多謝您了?！边@話絕對發(fā)自格里克的肺腑，如果沒有巴洛尼的撮合，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鼓起勇氣向諾夫特表明心意還尚未可知，但剛才對方提到是被賽恩斯安排的人物，看來又欠下了一大筆人情債啊。 “嘿，格里克！咦？巴洛尼一等武官也在啊？”擁有著一頭紅色短發(fā)的妖精少女諾夫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呃，你們倆在干啥呢？我怎么感覺怪怪的？” “沒有，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啊不，不是，我們什么都沒干！哎呦，我這說的啥，總之我們什么都沒干！” 巴洛尼不留聲色的用鄙視的眼神看了格里克一眼，“……咳，其實我剛才在咨詢之后抵達地面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在下此前從未去過地面，而格里克先生則是專家?！?“??？啊，對對，就是這樣?！备窭锟艘贿叴蛑?，一邊感嘆這一等武官總歸是見過世面的，關鍵時候能夠臨危不亂。 “格里克先生，您剛才說有話想對諾夫特小姐說吧？”“嗯，對，諾夫特，咱們換個地方聊吧?！?“哎？什么事啊，還神神秘秘的?！?“哎，就是，我打聽到了這船的廚房在哪，咱們可以先選擇一下午餐。” “哦，走走，咱們快點。” “呼?！卑吐迥峥粗鴥扇俗哌h，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抬手扶了一下眼睛，慶幸著自己的形象總算保住了。 “巴洛尼一等武官。” 一個聲音突然在巴洛尼的身邊響起，兔征族全身的毛嚇得幾乎全豎了起來，僅剩的一絲理智讓他勉強沒有跳著逃跑。看清來者是那位總是跟在賽恩斯身邊的妖精少女，巴洛尼鎮(zhèn)定了一下，開口問道：“是，是艾瑟雅小姐啊，您有什么事嗎？” “嗯，是這樣的，您身為憲兵科一等武官，各個軍團的作戰(zhàn)報告等信息應該會交到您的手里審核吧？”艾瑟雅撓著頭，臉上盡是平日招牌式的笑容。 “確實如此，畢竟是職責所在，只是不知艾瑟雅小姐為何要問這個？”少女的笑容依舊?！拔掖硖貏e顧問，想必擁有很高的權限吧，如果您還心存疑慮，我現(xiàn)在也可以和您去見賽恩斯?！?“這……”巴洛尼想到那位令他頭皮發(fā)麻的特別顧問的行事風格，又經(jīng)歷了今天一連串上到身邊有個星神，下到形象幾乎毀滅的驚嚇后，不堪重負的內心讓他決定這次就變通一下自己的原則算了，“您請問吧?！?“我想知道賽恩斯在十五號浮島作戰(zhàn)過程中的一切決定和命令，希望您能詳細告訴我。”艾瑟雅金色的眼眸里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曾有的嚴肅。 賽恩斯剛才為何要那般回復灰?guī)r皮一等武官？?

在位于飛空艇后部的一間船艙里，賽恩斯正站在舷窗邊，俯瞰著近乎完全由黃色繪制的大地，用不了太久，他就將第一次踏足那邊已經(jīng)被十七獸盤踞了500多年的禁地?！吧衬。议L這么大還真沒去沙漠旅游過，唉，或許該做點什么防曬的準備？畢竟艾瑟雅她們要是曬傷了，可就糟糕了……”雖然這樣自言自語著，但賽恩斯心里非常清楚這趟行程可不是什么旅游，即便知曉一些即將發(fā)生的未來，并極盡所能的預想了各種狀況，可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未知正等候在精心編織的注定命運上，并且這個行將就木的世界也已經(jīng)一再嘲弄般的讓他這個異界來客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是的，一個傲慢、自大、無知、愚蠢卻又妄圖改變世界的普通人罷了，無論賽恩斯平日里表現(xiàn)得再自信、胸有成竹，這都是不得不承認的現(xiàn)實…… 至少…… 賽恩斯緩緩向著腳下蒼茫的大地伸出了右手。 至少曾經(jīng)是…… 伸出的右手想要握緊，卻又半途放棄，這使得賽恩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無論正義，無論對錯，無論手段，無論代價……這一次，無論如何…… 手最終握緊了，似是扼住了什么那般。 與此同時，在賽恩斯的船艙門外，艾瑟雅向著艙門伸出手，在叩響艙門前便又縮了回來。 就在前天，門后的那個人還對著自己說“就連史旺都曾經(jīng)說過我的所作所為和他沒什么不同呢”，而今天自己終于又知道了一些他所付出的代價，可是……

少女最終沒有叩響戀人的房門，僅在她默默離開的方向，傳來了一絲未能傳達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