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一點時間弄清楚，頭頂仿佛自行車盤旋的聲音來自于麻將牌推倒又碼起，間或傳出的陣陣笑聲和噼啪作響的敲打，證實了這個猜想。

樣本量很影響結(jié)論，盯著左鄰上舍兩家看，這座四線城市簡直人丁興旺的了得。一家是九口常住，包含兩個學(xué)齡兒童；一家五口人，有一個小孩一條土狗。土狗這家此刻正在招待朋友，日常的娛樂還有在家蕩秋千、唱卡拉OK。

在生產(chǎn)力低下的年代，人們像牲口一樣繁衍，大抵因為在法律不觸及的地方，人丁興旺是暴力的通行證。比如此刻我默默忍耐，并遙遙回憶童年。

兒時那棟大院上的筒子樓里，樓上的人家很喜歡在家聚餐，常常半夜仍在吵鬧。母親上去溝通，最好的結(jié)果是當(dāng)面敷衍兩句，更多的時候是毫不理會、一切照舊。不首先動用核武器，其實是保護(hù)兩家人的。當(dāng)某次我爸爸醉酒后，拿著杠鈴的短鐵棒，把樓上的防盜門砸的坑坑洼洼、玻璃貓眼干成瞎眼之后，聚會從此偃旗息鼓，甚至沒人在第二天來索要賠償。

估計那天晚上，整棟樓所有的人家都屏著呼吸聽著走廊的聲音。即使聚會的酒桌上有三五個男人，即使他們喝了酒耍起脾氣，但顯然他們也不敢對付野獸，垂涎紅眼、揮舞著鐵棒狂吼的野獸。酒精在他們那將化作冷汗流下來，而在野獸的肌肉里熊熊燃燒。金屬碰撞的聲音在靜謐的夜里格外狂暴，從始至終，我的爸爸都沒有和鄰居碰面，他只是像在擂戰(zhàn)鼓一樣敲打、一樣吶喊。

做野獸沒什么不好，如果身處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