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與氛圍是放松的，可蔣蕓的表情看上去明顯是要認真說些什么的。王曉佳心懸了起來,但還是笑著應(yīng)：“好呀?！?/p>

　　蔣蕓斟酌著切入口,聲線溫和：“佳佳，我把我這學(xué)期的生活費轉(zhuǎn)給你,從下個月開始,我們倆的生活費合并在一起，共同負擔(dān)我們的生活支出，你覺得怎么樣？”

　　宛如平地驚雷，王曉佳被炸懵了。她完全沒想到蔣蕓要聊的是這個，腦子里一下子閃過很多念頭，有開心蔣蕓對她的親近和信任,可更多的是顧慮。

　　她咬了咬唇,狀若自然地玩笑：“不好哦，你不怕我卷款潛逃嗎？”

　　蔣蕓從鼻腔里發(fā)出很短促的笑氣音，“不怕。”她看著王曉佳的眼睛，說：“我相信你?！?/p>

　　王曉佳與她對視著,笑慢慢斂起。她躲開蔣蕓的眼,垂下眼瞼問：“怎么會突然有這個想法嗎？”

　　蔣蕓說：“也不是突然。情侶在一起,生活支出部分共同負擔(dān),交給一方打理,不是很正常的嗎？”

　　說是這樣說，但是談戀愛期間,特別是非同居期間合用的還是非常少見吧？

　　像是看出王曉佳的猶豫,蔣蕓握著她的手松開,語氣淡了下來：“你不愿意，是嗎？”

　　顯然是不高興了。

　　王曉佳一急，連忙抓回她的手說：“不是，我不是不愿意?！?/p>

　　蔣蕓蹙著眉，不說話，面色稍緩。

　　王曉佳動了動唇，話明明就在喉嚨口了，卻難以啟齒。這么多年來，雖然生活費的捉襟見肘偶爾會讓她覺得尷尬，甚至?xí)衼硪恍┩瑢W(xué)或是同情、或是可憐的有色眼光，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掩藏自己的不富有。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著蔣蕓，這樣的自我坦露，一直都格外艱難。

　　明明就算不說，蔣蕓應(yīng)該也早就看出來了的。

　　“蔣蕓?！彼蓾韲担瑔柍隽丝冢骸澳阋粋€月生活費有多少？”

　　蔣蕓硬著心腸，裝著平淡回答她：“不固定，大筆開銷走我媽的副卡。其余的，她每學(xué)年會在卡里存六萬由我自己支配?！彼€是往小了說。其實是每學(xué)年二十萬，算是給她的理財本金。

　　她知道這個話題多少會讓王曉佳難堪的，她也看出王曉佳現(xiàn)在的難堪了?？蛇@個話題她們回避太久了，時間并沒有自然地消除這個問題，反而讓她們越來越難受了。王曉佳身體、心理雙重壓力，而自己，心理也要消化不下去了。這樣根本不是長久之計。她的理智告訴她，要繼續(xù)走下去，這個問題根本不可能回避得了。陳熙竹的提示，她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了。

　　如果有什么理由是她想想就應(yīng)該知道的，那這個理由很大可能是和她有關(guān)的吧。陳熙竹說王曉佳從前沒有這么拼的，那么從去年到今年，王曉佳生活里的最大變化不正是和她談戀愛嗎？

　　那么平均下來一個月至少是五千。王曉佳聲音越發(fā)干了：“蔣蕓，你知道我一個月生活費多少嗎？”

　　蔣蕓搖頭：“我不知道?！鳖D了一下，她補充：“但是，那不重要，多少都沒關(guān)系?！?/p>

　　王曉佳沒有逃避。雖然很難，但她還是做到了坦白：“蔣蕓，和你比起來，我的生活費少得可憐。即便是我努力兼職了，和在一起……你還是虧了。你完全沒有必要。”更不要說她還要騰出一部分來準(zhǔn)備明年的學(xué)費。

　　她沒有勇氣看蔣蕓的表情，臉火辣辣的，萬分難堪。

　　蔣蕓卻說：“沒有虧不虧這種說法?！蓖鯐约芽险f出來，讓她心疼的同時松了一口氣。真的是這個問題。

　　能溝通至少就有機會能解決。

　　她語氣緩和了下來：“合在一起，只有我們倆夠不夠用這種說法。夠用，我們就放松一點，不夠用，就需要你辛苦你多謀劃一點。因為有時候我花錢會缺少些考慮。以后我們搬出來住了，這些也都是避免不了的。我們倆是一起的，你不需要和我分這么清楚，我也不希望你這么計較、這么見外?！?/p>

　　沒有心動、心暖是不可能的。王曉佳聽得出她這一刻的坦蕩與真誠，她是真的覺得不重要，沒有可憐，更沒有嫌棄自己。難堪感退去大半，王曉佳鼓起勇氣看向蔣蕓，蔣蕓靜靜地望著她，隱含鼓勵。

　　王曉佳猶豫著，不舍得辜負蔣蕓的期待。她努力說出了心底話：“蔣蕓，謝謝你能這么想。但是，你可以不和我見外，我自己……不可以?！?/p>

　　她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這對你不公平。我也不希望自己產(chǎn)生依賴性，覺得這是正常的。我希望我能夠是讓你生活變得更美好的存在，而不是拖累你生活的存在?！?/p>

　　蔣蕓眼神漸軟，無奈又欣賞。她承認，她喜歡王曉佳這樣堅韌自強的品質(zhì)，可這與她希望佳佳能不必與自己太計較并不矛盾。她說：“和錢的多少沒關(guān)系。不論錢合不合在一起用，你對我來說都已經(jīng)是讓生活變得更美好的存在了?！?/p>

　　“佳佳，你是不是給自己太大壓力了？”蔣蕓不知道這么說算不算狂妄，但確實是她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我能從你這里得到的，是比金錢要珍貴得多的東西。對我來說，其實錢是最不重要的、至少是不值得你現(xiàn)在這樣花心思的東西?！?/p>

　　王曉佳欲言又止。她能理解蔣蕓的意思，可還是有一根弦，放松不下去。她羨慕蔣蕓說“錢是最不重要”的底氣，她也希望蔣蕓可以永遠不知道，沒有錢時，總是缺失著一份底氣、一份安全感的感受。

　　蔣蕓見她沉默，再次蹙眉，打直球道：“佳佳，我相信你。那你呢？你相信我了嗎？”

　　王曉佳下意識地點頭。

　　蔣蕓強調(diào)：“是真的相信我，不止把我當(dāng)成喜歡的人、談戀愛的對象，還是可信任、可依靠、要長長久久一起生活的人。”

　　王曉佳稍有猶豫，但還是鄭重點頭了。她想要與蔣蕓長久的決心從未動搖過。只是，她稍有困惑“喜歡的人”與“一起生活的人”的區(qū)別。

　　蔣蕓聲音低了些：“但你總和我計較、總和我客氣，有時候會讓我覺得不是這么一回事。”她望進王曉佳的眼底，話語犀利，眼神卻沒有侵略性：“我覺得你好像有一層透明的殼，把自己保護起來，我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沒有真正地走進去過?！?/p>

　　王曉佳本能地想否認，可張口的一瞬間，觸及蔣蕓郁悶卻坦誠的眼眸，她啞然了。她捫心自問，她……有和蔣蕓見外。

　　她沒有想到，蔣蕓會這樣敏銳。

　　她說不出搪塞的話，也不想用搪塞的話來敷衍蔣蕓。也許是淅瀝的雨聲與昏暖的光線很好地降低了人的警惕心，也或許是蔣蕓主動的坦誠與示弱讓她過分心軟，她握緊了蔣蕓的手，囁嚅幾秒，吐露了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蔣蕓，對不起，我……我確實是有所保留。我……我其實很害怕……”她羽睫低垂，聲音像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隱隱顫著：“我很害怕麻煩你多一點、向你索要的多一點、被你了解得多一點，你就會在某一個時刻生出厭煩，突然醒悟，其實你沒那么喜歡我了，又或者，我不是你那么喜歡的那個我了。”

　　她不自覺捏在被單上，捏得緊緊的。這樣的話，她曾以為，她永遠說不出口的。說出口，怕蔣蕓看輕她、看不起她。從小到大的生活環(huán)境，讓她太明白人心的善變與人性里無意識的惡了。越是心底的話，被人知曉了，便越容易成為來日刺向你的劍。而親近依賴一個人，像是親手把一柄柄能刺進自己身體的劍交到對方手里，你對他越是信賴，抱有越大的期待，就越是把這一柄柄劍磨得鋒利，有一天，這些劍若是扎進身體里，便越是深刻入骨、越是痛徹心扉。她太久沒有全身心地去信任過一個人了，也太久沒有全身心地去依賴過一個人了。筆趣閣

　　可蔣蕓……她攥緊五指，蔣蕓是不一樣的。她有權(quán)是那個不一樣的。她堅持說完了：“所以我有時候會想，我要是可以一直是那個你最開始喜歡的模樣就好了?！?/p>

　　她怎么會這么想？蔣蕓心尖澀到發(fā)疼，張口聲音都有些啞了：“可是我的想法會變的。你也不可能做到一直不變的。”

　　王曉佳露出勉強的笑，“我知道的。但一個懂事、不麻煩的人，就算不討喜了，也不會讓人討厭，是不是？”

　　蔣蕓的心像是被擰成了麻花。她看不得王曉佳把自己放到這樣卑微的位置上。她明明是被自己放在心尖上愛護著的女孩啊。

　　她把王曉佳攬入懷中，緊緊的，額頭抵在她的發(fā)頂。

　　王曉佳聽見，她的呼吸聲就在自己的耳邊。沉沉的，清晰可聞，就像蔣蕓伴著她心跳的共鳴音。

　　“佳佳，真正的喜歡，不會因為改變就改變的?！笔Y蕓低喃。

　　“懂事、不麻煩的定義永遠只是相對的，只有不親近的人，才會用這樣刻板、簡單的標(biāo)簽去判斷對一個人的喜惡。如果我對你的喜歡也只是基于這樣的判斷，那我也配不上稱為你的戀人，配不上你這樣對我毫無保留的接納和喜歡。”

　　她的呼吸撲灑在王曉佳的肌膚上，很熱，像她熱忱的話和赤熱的心。

　　王曉佳心也熱了起來，可喉嚨卻更澀了。她忍不住問出時常在她心底里徘徊的那個問題：“蔣蕓，那你喜歡我什么？”越與蔣蕓親近，越喜歡蔣蕓，她便越覺得自己乏善可陳。

　　蔣蕓抬起頭注視她，眼眸深深，卻是反問：“那你喜歡我什么？如果讓你用兩個形容詞來回答?！?/p>

　　王曉佳微鎖眉頭，腦海里一瞬間閃過許多的詞匯，卻沒有哪兩個詞能夠讓她完全滿意。她為難：“兩個詞不夠?！?/p>

　　蔣蕓問：“那多少個詞夠？”

　　王曉佳在腦海里盤點那些美好的形容詞，能想到的都選上了，卻依舊覺得不夠完整。她動了動喉嚨，發(fā)現(xiàn)蔣蕓說的是對的。在真正靠近以前，她還能夠說，她喜歡蔣蕓的善良、勇敢、公正、同理心……在靠近以后，她發(fā)現(xiàn)，她無時無刻，隨時隨刻，都能發(fā)現(xiàn)蔣蕓新的讓她覺得好喜歡的點，就連一些脾氣和缺點，都是那樣生動可愛，令人喜歡的。根本不是單薄的形容詞可以概括的。

　　她說：“多少都不夠。”

　　蔣蕓很輕、很溫柔地嘆笑：“那我也是啊?！?/p>

　　她從前不是很明白為什么電視劇與小說里人談戀愛了就總喜歡說些黏黏膩膩、令人羞恥的話。但現(xiàn)在她忽然有些體會到了。如果這樣的言語表白真的能夠讓王曉佳增添一點快樂與安全感，那她愿意學(xué)著多表達一點的。

　　況且，這些話也確實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過是說起來讓人難為情一些。

　　她說“我形容不出來為什么。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可能因為你就是你吧?！?/p>

　　王曉佳望進她的眼底。蔣蕓眼眸澄澈柔亮，也是熱的。像天邊滾燙的星河。

　　“所以，我不是你需要戴上面具來應(yīng)酬的人。在我這里，你不需要有標(biāo)簽。你只要做王曉佳，最真實、最放松的自己就好了?！?/p>

　　“因為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喜歡你。都是我喜歡的你。

　　王曉佳覺得自己要融化在蔣蕓這樣的溫柔中了。

　　奶奶喜歡逆來順受的王曉佳、叔叔喜歡懂事的王曉佳、嬸嬸喜歡懂得看臉色的王曉佳、老師喜歡成績好的王曉佳、同學(xué)喜歡脾氣好的王曉佳……所有人對她的喜歡,其實都是有前提的。

　　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不用偽裝、不用壓抑，做真實的自己一樣可以被愛。

　　她知道情深時的山盟海誓未必可以相信,但至少這一刻,蔣蕓說出口的此時此刻,她的心是真的——

　　她是真的正在這樣熱烈毫無保留地愛著自己的。

　　王曉佳深深地凝視著她，眼底漸漸有霧氣氤氳,“蔣蕓……”她無措地呢喃。如水般溫柔又如浪般洶涌的情1意地在她胸腔中波蕩著,言語根本無法表達。

　　她喉嚨聳動，湊近了蔣蕓，閉上眼,長睫顫動，以吻傳情。

　　蔣蕓微微訝異,但很快就翹著唇角,摟著王曉佳，配合著她投入其中。

　　室內(nèi)的溫度不斷上升。一切發(fā)生得自然……

　　窗外淅瀝的春雨聲打在窗玻璃上，從小雨,到急風(fēng)驟雨、再到驟雨初歇,一波又一波……

　　大雨停歇,蔣蕓摟著王曉佳,撥開她微濕的額發(fā),輕輕吻她。

　　王曉佳安心地在她懷中停靠,呼吸聲又急又沉,心卻是安定的。

　　她能感受到有什么東西被消融了。又或者是,蔣蕓幫她消融了什么東西。她擁抱著蔣蕓，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親近。

　　蔣蕓輕聲問她：“還難受嗎？”

　　她羞澀地搖頭。

　　蔣蕓含著點笑，又問：“那累嗎？”

　　王曉佳低啞地回：“還好?！?/p>

　　聲音沙沙的，磨在蔣蕓的心上，有一點癢。蔣蕓發(fā)出笑氣音，逗她：“那……再來一次？”

　　王曉佳從蔣蕓的頸窩里抬起頭，眼眸還是濕的，帶著明晃晃的吃驚。三次了！

　　蔣蕓了然，勾了勾唇，給她揉揉：“累了？”

　　王曉佳垂眸，承認了：“嗯……”其實也不是累，就是很酸。

　　“那你剛剛說還好？”

　　“不……不做就還好嘛?！蓖鯐约颜Z氣軟軟，是不自覺的撒嬌。

　　蔣蕓心軟。氣氛正好，蔣蕓和她商量：“以后多過來好不好？”

　　結(jié)合上面的話，這句“多過來”意味著什么王曉佳聽得分明?！班?。”她害羞地答應(yīng)。

　　蔣蕓便循序漸進：“可是像你現(xiàn)在這樣的兼職頻率，我們可能不會太有時間過來。佳佳，不要逼自己那么緊，放低些頻率好嗎？”

　　王曉佳猶豫。

　　蔣蕓直說：“佳佳，你逼自己這么緊，是不是因為和我交往有壓力？”

　　王曉佳張了張口，在這樣親密過后，無法隱瞞蔣蕓，也舍不得隱瞞。她咬唇說：“有一點……”

　　蔣蕓情緒落了下去，但眼神依舊溫柔：“佳佳，真的不需要。我希望我們談這段戀愛是彼此享受的。你說你希望你是能讓我生活變美好的存在，那我也是的。但你現(xiàn)在讓我覺得，我是讓你生活變得有壓力的存在?！?/p>

　　“蔣蕓，不是的。”王曉佳緊張地解釋：“壓力和美好并不矛盾，壓力也是美好的一部分?！?/p>

　　“沒有壓力可以更美好，更享受不是嗎？”蔣蕓坦白：“你有壓力，其實，讓我變得也有壓力了。”

　　王曉佳啞然。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沉浸在自己的弱勢中，確實沒有考慮過處在蔣蕓那個位置的感受?！皩Α彼乱庾R地想道歉，蔣蕓打斷：“不要道歉?！?/p>

　　“佳佳，我要的不是道歉。你也沒有做錯什么，只是我希望你可以不那么辛苦。不要因為我，變得這么辛苦。”

　　“對我來說，錢真一點都不重要。時間比金錢重要得多，你的身體健康更是。以后你工作了，我可能還在讀研，你會比我寬裕很多，你一直和我這么計較，就是要我以后也和你這么計較，不能多占你一分一毫是嗎？”

　　“不是的，當(dāng)然不是了?！蓖鯐约鸭鼻?。

　　“那你就不要再和我分這么清了，等會兒我把生活費轉(zhuǎn)給你?！笔Y蕓緩和語氣：“如果你實在放不下，那等你以后比我更有能力了，多補償我一點，還回來。我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不用急在這一時?！?/p>

　　軟硬兼施，王曉佳無言以對。

　　蔣蕓烏黑的眸子盯著王曉佳，像在等她的答案。

　　半晌，王曉佳答應(yīng)：“好，蔣蕓，我知道了，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量的?！?/p>

　　她努力說服自己放下這里不必要的自尊心?？赡苁Y蕓說的對。對蔣蕓來說，給對的東西比給貴的東西給重要。蔣蕓想要陪伴，想要沒有壓力，這才是她最應(yīng)該給的。

　　蔣蕓唇角浮起笑，得寸進尺：“不要盡量，要一定?！?/p>

　　王曉佳跟著笑，縱容道：“好，我一定?！?/p>

　　蔣蕓這才滿意。

　　兩人溫存了會兒，疲憊緩過來了，身上黏膩膩的，難受得厲害，兩人有了心思去洗澡。

　　因為時間比較晚了，為了節(jié)約時間，兩人第一次一起洗澡。

　　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時間沒節(jié)約過來，反而花得更多了。

　　大半夜從浴室里出來，王曉佳全身都要散架了，沾床即睡。

　　蔣蕓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顏，又滿足又心疼。從遇到王曉佳開始，她的自制力在她身上就好像沒有生效過。

　　她愛極了王曉佳那時的模樣。那是平日里難以得見的王曉佳，恣意放松。只有那一刻，她覺得王曉佳是完全敞開著的，打開了那個透明的殼，讓自己觸摸到了那個最真實、最完全、最自我的王曉佳。

　　她抬起酸澀得厲害的手臂，舉著電吹風(fēng)，幫著王曉佳把被打濕的發(fā)尾小心翼翼地吹干。

　　王曉佳一無所覺，睡得香甜。

　　蔣蕓吹著吹著，沁出了笑。

　　頭發(fā)都吹干了，她關(guān)掉電吹風(fēng)，幫王曉佳把頭發(fā)在枕頭上擺好，輕揉她的額角，俯身在她額上輕吻。

　　“晚安，來來。”

　　*

　　第二日，王曉佳在忘記關(guān)閉的鬧鐘震動聲中醒來。蔣蕓的手搭在她的身上，微微皺眉，是將醒未醒的模樣。

王曉佳連忙翻過身去摸床頭柜上的鬧鐘。鬧鐘關(guān)了，把手機放回柜面，王曉佳的視線落在了手機后方擺放著的照片上。

　　照片里是她。照片拍得很有藝術(shù)感，像電影的特寫鏡頭。背景是虛化的思南大會堂舞臺和眾多面目模糊的同學(xué)，焦點里，她穿著黑色的長裙，脖頸修長，眉目清冷，像遺世獨立的黑天鵝。

　　顯然是手語操比賽時候拍的。

　　昨天她就想問了，蔣蕓怎么會有這張照片。

　　“在看什么？”蔣蕓低啞慵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王曉佳轉(zhuǎn)回身就落進了蔣蕓柔軟的懷抱。蔣蕓圈住她，用額頭蹭她的額頭，睡眼迷蒙，卻是含著淡笑，一點都沒有被吵醒的不悅?！霸趺葱训眠@么早？”

　　王曉佳輕聲說：“鬧鐘忘記關(guān)了。是不是也吵到你了？”她音量壓得很低，生怕驚跑了蔣蕓的睡意。

　　蔣蕓卻神思漸明，關(guān)心她，“今天會疼嗎？”

　　王曉佳耳根一瞬間熱了起來。

　　“疼”這個字眼喚醒了她沉睡一夜的記憶。

　　“你不想進來嗎？”

　　“我不怕。”

　　“蔣蕓，我想為你疼?！?/p>

　　情之所至，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那樣主動，但此時此刻回想起，王曉佳還是羞到不行。她不好意思地支吾了一聲“還好”，轉(zhuǎn)移話題，“蔣蕓，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呀？”

　　蔣蕓的視線順著她的視線落到床頭相框上，不遮不掩：“我拍的?！?/p>

　　那段時間是她們關(guān)系最冰點的時期，蔣蕓還偷拍她的照片？王曉佳眼眸亮了起來，驚喜地想笑又努力忍笑。

　　蔣蕓故作從容：“鹿和讓我去當(dāng)她的專職攝影師?！?/p>

　　王曉佳笑出聲：“那你拍了我？”

　　蔣蕓若無其事：“一個舞臺，拍到很正常?！?/p>

　　但特寫鏡頭就不正常呀。王曉佳但笑不語。

　　蔣蕓后頸泛紅，面上還是八風(fēng)不動。后來簡鹿和翻單反查看照片的時候也吐槽過：“為什么我覺得你所有照片的焦點都不在我身上呢？”

　　其實她不是有意的。也是和簡鹿和一起查看照片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無意識中，她的目光一直都追隨著王曉佳，眼里心里鏡頭里，裝的全是她。

　　可是那天王曉佳不僅當(dāng)作沒看見她，還開開心心地奔向了陳熙竹，兩人手挽著手，有說有笑地離開了。她才不想承認呢。

　　蔣蕓羞惱，強行蓋住了王曉佳的眼睛，讓她睡個回籠覺。

　　王曉佳當(dāng)然不肯，想多追問出點想聽的話。兩人嬉鬧了一會兒，王曉佳打了個哈欠，確實困了。昨夜睡得太晚，現(xiàn)在又醒得太早了。蔣蕓摸著她的耳朵，哄她："再睡一會兒吧。"

　　王曉佳眼眸漾了漾，輕"嗯"了一聲，順從地閉上了眼，枕在蔣蕓的枕上，埋進了她的頸窩里。

　　蔣蕓抵著她的發(fā)頂，嗅著她的發(fā)香，與她一起消磨這個周末好時光。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有被窩溫暖，愛人在懷。

　　聽雨聲隱約，晨光靜好。

　　蔣蕓從來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人，可這樣滿足安定的感覺，她也是時至今日才在王曉佳身上感受到的。

　　佳佳贈予了她人生太多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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