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Let life be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薄?泰戈爾《飛鳥集》第82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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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有關(guān)爺爺?shù)挠洃?，止步于童年?/span>

??? 在爺爺做手術(shù)之前，媽媽帶我去看望過他。醫(yī)院的空氣中彌漫著藥物的氣味，病床潔白如雪，他坐在床邊，慈祥而寡言。多半親人在場，牛奶和水果亦不曾缺。彼時爺爺笑著，本就不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皺紋遍布眼周，一如夏夜稀疏的樹影。

??? 印象深刻的，是爺爺?shù)臒熁腋缀退眉舻稁臀蚁鬟^的鉛筆。我自小生性執(zhí)拗，眼力見兒遠不如我家小妹，或許正因如此，妹妹較我更能討得爺爺歡心。可是當爺爺把削好的鉛筆遞給我時，我也能切實感受到他對我的寵溺。

??? 大概是在我七八歲時，下午離校后，烏云密布，雨幕茫茫。亦記不清是村落中哪家長輩，讓我速速趕往爺爺家。我看到屋子里擠滿了人，許多眼睛飽含熱淚。

??? 爺爺是在那天從醫(yī)院被接回家的。?

??? 或許是因年紀尚小，我難過，但也不至是巨大的無法承受的悲傷。生老病死是我們無法掌控的，盡為人事之后，只能任由爺爺離去。后來偶爾有時，我會用僅剩的兒時記憶去懷念他，可是那些場景，甚至包括爺爺?shù)拿嫒?，都已?jīng)變得模糊不清了。

??? 爺爺曾在年輕時入伍，靈車上掛的照片，深綠色的衣領(lǐng)和帽子將爺爺襯托得格外英俊。那應(yīng)該也是迄今為止我最后一次見到他的照片吧。

??? 爺爺逝世引發(fā)了后來我們家族的一系列故事。所謂家經(jīng)難念，母親的眼淚在我的記憶中席卷而來，它們像是要在我的周圍匯成一片海，浸沒我的全部，令我窒息。我總是在想，在這俗世，若我能是男孩子，或許能幫媽媽分擔更多吧。

??? 利益、貪婪、偽善，有人恬不知恥、不擇手段，有人則磊落心安。許多事情是輪不到我一個晚輩插手的，況以學業(yè)為重，在一些瑣事流入耳目時，我更多地選擇了沉默。倒是見識過許多怒氣與爭吵，年幼的我便思考過人心可畏。

??? 無論這許多年往事走向如何，愿不曾驚擾爺爺長眠。

????【二】

????“秋水蒹葭，不忘師恩”。在作為祖國花骨朵的那些年中，左老師是我人生中第一位對我影響深遠的恩師。

????憑借對教育事業(yè)的熱愛而延遲退休，轉(zhuǎn)調(diào)到我們小學，后來成了我們親愛的老班。在這位最年長的老教師從知識、品行等全方位帶領(lǐng)下，我班屢創(chuàng)佳績。

????后來我六年級，他只教了一半。

????并非年邁體衰，也并非有意失約不作為老班陪我們走到畢業(yè)，而是……在萬家燈火通明的春節(jié)，意外卻帶著黑發(fā)人先一步離開，膝邊是未達學前班年齡的小孫子。鄉(xiāng)間傳言飛快，新學期未至，我們已在悲痛中接受了事實。

????轉(zhuǎn)眼迎來春日，在左老師搬家之前，我們幾個同學結(jié)伴去看望過左老師。家中陳設(shè)整齊，窗明幾凈，盡力回歸平淡生活的跡象理應(yīng)與春日相稱，可沉重的悲傷與那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淚水啊，也不知我們的拜訪能否送去哪怕一絲的安慰。最后離開時的一聲聲“老師再見”，也被風兒輕輕吹散了。

????搬家之后左老師改教“思想與社會”課，不再任語文教師，更不再是我們的老班。路途遙遠，每周僅回一次，把該課程全部協(xié)調(diào)到當周的那一天。

????先生授課還是生動有趣，可有時嘴角揚起得有點勉強。他也還會跟我們提起他可愛稚氣的小孫子，只是臉上多了些許憂傷。他一如往常，在課間或體育課時與我對弈——“來，殺上兩盤！”，那熟悉的聲音和語調(diào)依然縈繞在我的耳邊。賭注依然類似“如果我贏了那下一節(jié)語文就改為體育課”，而左老師的手刮鼻梁 總是很痛。至少我們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在喚起他童心的過程里，他還是能感受到一些快樂的吧。

????我無法想象左老師所承受的痛苦，只見他頭發(fā)的黑色在歲月的折磨中更快地褪去。

????幾年后我也經(jīng)歷了搬家，媽媽與左老師在超市偶遇。媽媽轉(zhuǎn)告我關(guān)于用功讀書的叮囑，先生發(fā)色已然全白，我很榮幸先生依然記得我。

????我不曾知曉左老師的新住址，也未能留有聯(lián)系方式，自幼時別離至今，未再謀面。

????與世長辭的人啊，把一切都交與活著的人，包括所有的痛苦，都在喘息間默默承受。

????【三】

????班長手握紙條大步走進教室，順手抄起一支粉筆神秘地寫了起來。待收筆我們仔細一看，黑板上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車美霖。他鄭重地宣布：車曉瑜改名字了，叫車美霖。

??? 那是個很勇敢的女孩子，簡單而烏黑的短發(fā)，個子不高，臉上留有痘痘的疤痕。

??? 改名字是在六年級，當時她已因病休學很久。

????她有段時間在家休養(yǎng)，朋友帶我前去探望。因為做化療，頭發(fā)變得稀疏，病魔奪去了她原有的活力，只剩無法掩飾的虛弱。廚房里阿姨正忙著給她做蛇皮，是四處覓得的偏方之一，讓人心生畏懼的蛇蟲，不知她進食過多少。家里添置了許多玩具，可卻無法填補她生活的空白。我們的探望令她面露喜色，想必是有些孤單的緣由吧。

????那次探望的記憶我腦海里所剩無幾，后來與友人提及，朋友說，那天車美霖滿眼憧憬地重復(fù)著——? “媽媽說，還有兩年……還有兩年……我就可以去上學了……”。

??? 那是我見她的最后一面。

????最后我們未能等到她重歸課堂，卻聽聞她離世的消息。

????不知那滿天星斗的其中一顆，是否不留遺憾地劃破夜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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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夏，高一業(yè)畢，不知因何緣由，寫過一篇日志去懷念那三段故事與提及的人。分割線以上，便是那篇日志 經(jīng)詞句大幅改動的新版，而大致結(jié)構(gòu)與表達的情感沒有改變。

????8年后的如今，前些日子知乎給我推薦話題——朋友去世了，微信要刪除嗎？翻看了一些回答，感觸良多。想到了一個沒有特別熟悉的朋友，交集不多，甚至一時間記不全他的名字。我仍清晰地記得19年在朋友圈動態(tài)里瀏覽到訃告時的錯愕不已，怔怔地呆了數(shù)秒才緩過神來。關(guān)掉知乎的話題，去翻看了他的QQ空間，當我看到留言板時，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地抽泣。

????世間真情，如何抵得過陰陽相隔啊！

??? 這份感傷近日在我內(nèi)心揮之不去，思維聯(lián)想讓無盡的舊時光翻江倒海般涌來。深夜聯(lián)系老友表達想念與祝愿，她回應(yīng)我，“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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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我珍惜這數(shù)十載人生，不負人間走一程。

??? 敬重生命，尚為生者，當如夏花之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