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使降臨城

456.M40

天使降臨城

行星首都

巴衛(wèi)二

巴爾星系

數(shù)百人在城外排隊等候大門打開。路易斯在黎明前加入了隊伍。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里，他躡手躡腳地向前走。城里許多大教堂的鐘聲每小時都會齊鳴一次，向人類之主和他最完美的兒子呼出刺耳的贊歌，而他的臣民則在泥土中拖著腳，爭先恐后地擠進市場。在門口，路易斯被詢問他來天使降臨城的原因是什么。當(dāng)他說他是來參加試煉的時候，門口的官員點了點頭并指向主街，仿佛這是他們唯一期待的答案。

“去圣吉列斯腳下。那里就是試煉的場地——選拔之地。愿帝皇保佑你成功?！边@祝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路易斯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們的肩膀上戴著圣血天使的帶翼血滴標(biāo)志，清晰如同白晝。他在那愣了許久，以至于官員們都不耐煩了，他們把路易斯趕進了城門。

“帝皇統(tǒng)御永垂不朽！贊美帝皇！警惕異端！當(dāng)心自由的思想，不受束縛的頭腦即是異端的先鋒！”一排穿著破袍子的人小跑過去，脖子被繩子捆在一起，左手搭在前一個人的左肩上。他們的領(lǐng)袖一邊大聲布道，一邊搖鈴。路易斯盯著那支骯臟的行伍，當(dāng)一個人抬起頭時，他被嚇得連連后退：那人的嘴唇和眼皮都被緊緊縫上了。

天使降臨城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這里比肯梅利德和交易鎮(zhèn)更大，也更臟。這兩個對他來說都算是很大的城鎮(zhèn)了，但現(xiàn)在看來不過只是烏煙瘴氣的村子。路易斯從未見過這么多人。他們擠滿了天使降臨城的街道兩側(cè)。這么多人擠在一起散發(fā)的體臭使他頭暈?zāi)垦?。這里不只有巴爾人。許多其它世界的公民也來此朝圣，來到帝皇最受祝福的兒子的降臨之地。

偶爾會有一兩艘登陸艇轟鳴著駛向這座城市不起眼的星港。后來他才知道，只有最虔誠和最顯貴的外界來者才能踏上這個星球，而且只能在天使降臨城的范圍內(nèi)活動。而結(jié)果便是那些外界來者所展示的財富讓路易斯大吃一驚。那些男女衣冠楚楚，身上沒有明顯的輻射燒傷，因生活安逸而顯富態(tài)。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巴衛(wèi)二是多么貧窮。

圣吉列斯的青銅雙翼展開在這座貧乏的城鎮(zhèn)之上，他那欣悅的面容沒有在看這骯臟的地方，而是轉(zhuǎn)向無暇的碧藍(lán)天空，仿佛他也覺得自己的子民不堪入目。這座雕像體量巨大，有五百英尺高，翼展幾乎與其相等。當(dāng)太陽環(huán)繞著軌道旋轉(zhuǎn)時，圣吉列斯的翅膀像日晷一樣籠罩著整個城鎮(zhèn)。路易斯欣然走入它投下的陰影，即使大天使的輝煌讓他感到卑微與無助。

他在大街上轉(zhuǎn)悠了一會兒，突然怯于前往選擇之地。他覺得自己不配。他買了一些食物，但沒有吃的胃口，他在貨攤旁磨蹭了很久，以至于攤主都怒氣沖沖地趕他了。

終于，人群的推擠還是把他帶到了廣場上。他走過一堆建筑，出乎意料的來到了廣場，這里鋪著堅硬的巴爾巖，周邊是由石材和巖凝土建成的堅固建筑。在廣場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雙層講臺，由白色紋理大理石制成，這種石材并非來自巴爾或是它的衛(wèi)星。第一層是由華麗的護欄圍繞的露臺，中間是一個寬闊的樓梯，通往位于第二層的一對青銅大門。天使的帶翼血滴標(biāo)志點綴其上。在上層的平頂上，那位半神正踮起腳尖，永遠(yuǎn)沉浸在飛翔的動作中?？吹阶约弘x圣吉列斯如此之近，路易斯不知所措地跪倒在地，喃喃地祈禱著，為自己竟想來此為他服務(wù)而羞愧。那些早已失去熱忱的人撞上了他的背。但他毫不在意。直到過去幾分鐘，他才敢再次站起來看向大天使。

而天使降臨城里的其他一切都覆蓋著一層灰塵。街道上彌漫著動物糞便的氣味和更濃重的人類排泄物的臭味，但這紀(jì)念堂和雕像卻一塵不染。丑陋的人與機器的混合體在上面移動著，一旦他們帶著寶貴的水定居下來，不斷地擦拭從巴弗拉沙漠刮來的沙子。跟在這群清洗工后面的是拋光工，他們的手被柔軟的拋光工具所取代。講臺底部周圍是一個設(shè)計巧妙的花園，由流過磚石的溪水澆灌。那鮮艷的繽紛色彩在路易斯眼中顯得尤為奇異，甚至有些嚇人。

上百個男孩聚集在花園里。他們有著不同的膚色和體型，帶著從低調(diào)到怪異的部落標(biāo)志，大多數(shù)路易斯都不認(rèn)識。盡管他們各不相同，但這里的大部分人都對這座城市面露新奇。

路易斯猶豫地走過去加入他們。

在這些男孩中，路易斯看到了一些更光鮮的少年，這座城市對他們來說并不新鮮。他們顯然養(yǎng)尊處優(yōu)，也沒有被輻射和烈日弄得傷痕累累。這些都是天使降臨城的居民。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他所經(jīng)歷的磨難，但依然將得到和路易斯一樣的機會。他認(rèn)為這是極大的不公。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想一拳揍在他們那張完美的臉上。這突然的憤怒讓他感到驚訝。他離開了這些男孩，尋找其他更像他的人。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地尋找，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鹽漠漫游者部落的人。

一對瘦削的胳膊摟住了他。引得路易斯發(fā)出一聲尖叫，人群發(fā)出一陣緊張的笑聲。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斥責(zé)那個膽敢抓住他的人。他現(xiàn)在神經(jīng)緊繃，一種比他在旅途中感受過的更大的恐懼讓他變得更加暴躁。

“松開！”他咆哮著，甩開那對胳膊，迅速轉(zhuǎn)過身來。

“路易斯！是我！”迎面而來是弗洛里安的笑容，以及他的黑牙和口臭。

“弗洛里安？”路易斯說。

弗洛里安狠狠摟了他一下。“我以為你死了。我還以為你被血鷹逮住了呢?！?/p>

“它們差點就抓住我了?！甭芬姿拐f。

“這還是你的第一次飛，而你直接成功了！這是他第一次飛！”弗洛里安對離他最近的一個男孩說。男孩揚起眉毛表示他不感興趣，然后看向別處。

洛倫茲，之前那個在天使飛躍上的大個子男孩，擠過人群走向他們。

“你也活下來了。真讓我印象深刻。你正好趕上了選拔時間?！?/p>

“什么時候開始？”

“今天，明天。整整一周。還有年輕的部落人正從巴弗拉各地趕來?！备ヂ謇锇舱f?！敖裉焓堑谝淮芜x拔?！?/p>

“他們要帶五百人去試煉之地?！甭鍌惼澱f。“但只有一百人能去巴爾。一百人中又只有五十人能被選中?！?/p>

“想想看，如果我們現(xiàn)在失敗了。”弗洛里安說。“想想。”

洛倫茲聳聳肩。“也許總比去巴爾強。那些沒被選去的人至少還能活下來。”

“他們會殺死失敗者？”弗洛里安說。

“不知道，”洛倫茲說?！暗辽僭谶@里失敗的人還可以回家。沒有人從巴爾回來過。

“那我就更不能失敗了，”路易斯說。

洛倫茲苦笑了一下。

他們加入洛倫茲的隊伍，他的追隨者在經(jīng)歷了殘酷的飛行之后只剩下了三個人。他們都不像以前那么傲慢了，不情愿地接受了弗洛里安和路易斯。

正午時分，太陽恰好走到圣吉列斯的正后方。雕像的正面被籠罩在陰影中，他的頭頂迸發(fā)出了輝煌的光環(huán)。

正當(dāng)太陽將圣吉列斯的面容沐浴在赤焰之中的那一刻，講臺上的那對青銅大門打開了，一陣純潔的號角隨即吹響。從紀(jì)念堂里走出幾十個身穿紅袍的人，他們的臉隱藏在兜帽之下。他們用異界之語高聲祈福，在行走時揮舞著香爐，播撒出陣陣香氣。他們環(huán)繞著平臺，每隔五碼站定一人。他們在就位時便停止了吟唱，脫下兜帽，露出毫無瑕疵的臉。

“是圣血天使！”弗洛里安敬畏地說。整個廣場都擠滿了男孩和前來目睹他們領(lǐng)主的人。所有人都沉寂下來，紛紛跪地，直到整個廣場的人都跪在堅硬的石磚上。

“那些不是圣血天使，”洛倫茲低聲說，這時又有其他人走出了紀(jì)念堂，“他們才是?！?/p>

第一批走出來的人身材高大，肌肉發(fā)達(dá)，是路易斯所見過的最完美的人類典范。但與他們的主人相比，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

他們只有兩個人。其中一人身著骨白戰(zhàn)甲，身披血紅長袍，腰間系著天鵝絨繩袋，右護手上攜帶著笨重的設(shè)備。另一位則是個巨人，身著猙獰的漆黑戰(zhàn)甲，其上飾以骸骨、顱骨和其他死亡象征。路易斯對他們盔甲的顏色感到困惑，想知道為什么他們不像傳說中的那樣身著紅甲。他們不僅裝備精良，而且全副武裝。戴著骷髏面具的戰(zhàn)士手握權(quán)杖，頂端是帶翼顱骨；身穿白甲的戰(zhàn)士身側(cè)掛著一把鋸齒長劍。兩人都將手槍放在槍套中。手槍。它們的確是手槍，路易斯想，雖然它們幾乎跟男孩們的軀干一般大。兩位戰(zhàn)士至少有七英尺高，而盔甲使他們顯得更加龐大。他們的戰(zhàn)靴在石磚上踏出鏗鏘的震響，戰(zhàn)甲在神秘機魂的驅(qū)動下發(fā)出嗡嗡聲。他們的武器上掛著刻成血滴的紅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給廣場的寂靜帶來幾聲脆響。

圣血天使在臺階頂端停住了。嗡嗡作響的伺服顱骨掠過人群，義眼在眼窩里不停眨著。一對賽博小天使（cyber-cherubim）在其后飛翔，拖著一面印有戰(zhàn)團紋章的絲織旗幟。它們停留在圣吉列斯的雙腳之間，將旗子垂在敞開的大門上。

兩名戰(zhàn)士都戴著頭盔。黑甲戰(zhàn)士站在后面。穿紅白盔甲的戰(zhàn)士走上前來，傳達(dá)天使的話語。

“我是阿拉宗修士?！彼f，他的聲音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傳到了人群的后方。那些來自更原始的部落的少年們在驚恐中戰(zhàn)栗起來。那聲音是那么清晰，那么完美，人群中的許多人開始祈求寬恕，或是放聲哭泣?！拔沂前⑺顾匦迺パ焓箲?zhàn)團的圣血祭司，隸屬于第十連‘救贖者’。我是修會新兵的醫(yī)師?！?/p>

“我是馬拉菲爾修士，”黑甲戰(zhàn)士說，他的聲音如喪鐘般渾厚?！暗谑B的牧師與征召者。我們將會評判你是否有資格從選拔之地進入試煉之地。在那里，你們將接受連長的考驗。你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將暴露出缺陷。”

“通往飛升的道路將遍布艱險?！彼f話時不偏不倚，這種口才即使放在沙漠部落中也相當(dāng)罕見。“在我們選擇的數(shù)百人中，只有少數(shù)人的心智、靈魂與肉體適宜加入我們都行列。你們當(dāng)中的失敗者將會死去。而成功者將宣誓終身為帝皇服務(wù)，而你們也將為此而死。你們的一生將會是無盡的戰(zhàn)爭與艱苦，除戰(zhàn)爭之外別無滿足，除死亡之外別無休憩。在兄弟情誼之外你們將不再感受到他人的愛，沒有家人，沒有能流傳給后代的事物，唯有保存在戰(zhàn)團記錄中為人類而戰(zhàn)的事跡，而你們最終也將隨著這些記錄被淡忘。你們將從部落中消失——他們不會知曉自己的子嗣是否加入了天使，又或是在試煉中死去。巴衛(wèi)二的生活充滿艱辛，我們都深有體會，但這就是生活。成為死亡天使便是要擁抱死亡，便是去成為死亡。”

他停頓了一下，掃視跪地的人群?！翱纯茨翈熜值艿拿嫒莅?。無論你們選擇哪條道路，這死顱就是你們所有人的未來。我們將會給你們最后一次選擇，以決定你們的死亡之所。你們中的許多人歷經(jīng)磨難來到此處，賭上一切只為加入我們的兄弟會。盡管如此，你們?nèi)杂杏袝r間改變主意。那些還在猶豫的人應(yīng)該轉(zhuǎn)身離開。選擇生而不是死，不管生命是多么短暫而殘酷，沒有人會對你妄下評論。那些不選擇離開的人，那些被我和我兄弟選中的人，你們的生命將不再屬于自己。這是我們之間的契約。它一旦立下，便不可打破。那么，說吧！誰想離開？”阿拉宗喊道。

一個男孩遲疑地站了起來。他低著頭，從廣場上擠了出去，人群的視線緊跟著他。

一旦有人打頭，就會有其他人跟上，他們帶著羞恥的沉默從人群中脫身。輕蔑的低語在他們身后傳來。

“休要評判他人，以免汝等亦被評判！”馬拉菲爾嚴(yán)厲地喊道，他的聲音也以某種方式被放大了，在四周回蕩，使人群陷入驚懼。少年和圍觀的成年人都紛紛請求寬恕。黑甲天使將他的權(quán)杖在齊肩的高度掃過人群。他巨大的肩甲隨之移動，仿佛擁有生命似的輕聲咆哮?！俺姓J(rèn)懦弱也是一種勇氣。這些男孩中有些會成為未來的領(lǐng)袖，丈夫，父親。通過履行這些身份，他們同樣是圣血天使的未來，因為他們的兒子總有一天也會來到這里，他們將面見我主圣吉列斯的面容，他們也將無所畏懼。對于一個人來說，只要承認(rèn)自己真正的價值，無論它有多微不足道，都是神圣的啟示。休要藐視他們！”

人群安靜了下來。路易斯迅速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最初聚集在這里的幾百個男孩中，大概有50個左右已經(jīng)離開了。

“我再問一遍，誰想離開？”阿拉宗喊道。沒有人再起身?！昂芎?，剩下的這些人已經(jīng)同意接受試煉。你們的生命現(xiàn)在屬于我們了。開始吧！”他大聲說著，舉起手臂，隨即劃下。

半數(shù)紅袍血奴從講臺上走下，穿梭在人群中。他們挑選出男孩，將他們拉起來，把他們帶到圣血天使腳下。即使是他們中最勇敢的人也在恐懼中戰(zhàn)栗起來，而最軟弱的人則因如此接近這些半神而失聲哭泣。圣血祭司從腰帶里取出一個裝置，放在男孩們身邊，然后仔細(xì)檢查結(jié)果。白甲天使會和他們交談幾句，聲音小到其他人根本聽不見，然后把一些人的衣服拉開，給他們做身體檢查。馬拉菲爾輕輕點頭或是搖頭，給出他的意見。男孩們在雕像花園前分成三組。這些當(dāng)?shù)厝吮粩D到后面，為不斷增員的選拔小組騰出空間。

這項工作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人群縮小了：三組男孩在不停增多。

輪到路易斯了。他被拉著胳膊領(lǐng)上臺階。阿拉宗站在他面前，看起來比雕像還高。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味，混合著機油、熏香和一種路易斯無法分辨的銅味。阿拉宗的儀器上布滿了針頭，在按壓時刺穿了路易斯的皮膚。男孩咬牙頂住疼痛。阿拉宗笑了。

“你能通過測試?！眱x器發(fā)出了悅耳的聲音。一道綠光從內(nèi)部閃出。路易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奇景。科技在巴衛(wèi)二上是種稀缺物，大部分都破舊不堪，制造它的所有部件和材料都是從廢棄的城市里撿來的，然后不斷地回收利用。他從未見過如此優(yōu)雅的機器。

阿拉宗拽開路易斯的襯衫，露出他胸前的瘡疤。

“少量污染，不算嚴(yán)重?！卑⒗趯υ谒磉吂ぷ鞯囊粋€血奴說。那人在胸前的便攜式寫字臺的一長卷羊皮紙上草草記下。“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路易斯，我的大人，”路易斯說。他驚訝于自己語氣的溫順，于是挺直身子，用更有力的聲音又說了一遍，“路易斯，我的大人?！?/p>

“你看起來很害怕，路易斯。”

“我是很害怕，大人?！?/p>

“而且還很誠實，這是項可敬的品質(zhì)。”阿拉松說。盡管盔甲驅(qū)動器的聲音有些刺耳，但他的聲音中透著親切，不過他的姿態(tài)卻是一副好戰(zhàn)模樣。他的盔甲在低聲轟鳴。他身側(cè)的劍只需一擊就能把路易斯變成肉屑?！澳闳羰呛ε碌脑挘瑸槭裁床换氐侥愕牟柯淠?？”

“因為恐懼不算什么，”路易斯勇敢地說?！拔冶粐樳^很多次?？謶志褪且缓雎圆⒖朔摹！?/p>

“告訴我，你為何到此？”阿拉宗問。“你想要戰(zhàn)斗，想要贏得榮譽？還是渴望得到永生？”

“不，大人。沒有人能夠永生，即便天使也是如此。我想要服務(wù)。我想為帝皇服務(wù)，從而為人類服務(wù)?！?/p>

阿拉宗用贊許的眼光久久地看著路易斯。

”路易斯…路易斯。這是個孩子的名字。你們是那種在日常交流中不使用天使名的部落嗎？”

“不，大人。我的意思是，是的，大人?！?/p>

阿拉宗發(fā)出了一種大概是笑聲的聲音?！拔颐靼琢恕５绻阆氡贿x中，你就必須說出天使名?！?/p>

路易斯的眼睛一直盯著阿拉宗，但卻用余光看著馬拉菲爾。

“說吧，孩子，告訴他?！瘪R拉菲爾低吼道?！案嬖V他你天使名?！?/p>

路易斯猶豫了。在他的部落中，一個人的天使名除了家人之外無人知曉。它們是珍貴的話語，遠(yuǎn)離灼熱的太陽和腐蝕的鹽地，是這個不潔世界中的純凈之物。路易斯在他的一生中只說過幾次。

“叫……我的名字叫但丁，”他說，這個名字由他之口說出時感覺很奇怪。

“你對但丁有何看法，兄弟？”阿拉宗問瑪拉菲爾。

黑甲天使點了點頭。

“阿羅斯托組（Group Areosto），”牧師對血奴們說。他們把他領(lǐng)走，讓他和其他陌生的男孩坐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弗洛里安被帶到了路易斯身邊，他咧著嘴笑了起來。洛倫茲后來也加入了他們。

他們組的人比其他組要少。路易斯不知道這是好是壞。這一天過得相當(dāng)漫長。圣血天使沒有給他們提供飲食，男孩們只能靠自己僅有的一點東西過活。他們組里有個男孩中暑了。他被從他們組拖到另一組。這是即將被淘汰的第一個預(yù)兆。

最后一個男孩的測試結(jié)束了，他被帶到了中間的那一組。

“初試結(jié)束了！準(zhǔn)備接受我們對首次淘汰的評判?！卑⒗谡f?！皠P弗組（Group Kaifus），你們與我們的饋贈并不匹配。無論你們的個人素質(zhì)如何，你們都不適合也永遠(yuǎn)不適合為我們服務(wù)。你們可以離開這里，回到你們的族人身邊了。光榮地離開吧，但不要再嘗試參加選拔了?！鄙泶┘t袍的血奴們將那些男孩攙扶起來，領(lǐng)著他們離開了廣場。

“哈德良烏斯組（Group Hadrianus），你們的才能并不足以加入我們的兄弟會，但你們適合成為血奴。你們是優(yōu)秀的少年，具備成為領(lǐng)袖的素質(zhì)，所以你們必須選擇和我們一同離去或是回到家鄉(xiāng)。如果你們選擇服務(wù)，你們中的許多人將成為死亡天使的近侍，并且可能會在戰(zhàn)團的仆從中擔(dān)任要職。無需悲傷，能成為天使的注定是少數(shù)人。這同樣是一份莫大的榮耀。做出你們的選擇吧?！钡诙M的人站了起來。面對群星或是沙漠，大多數(shù)人選擇了群星，而這些人也被帶離了廣場。

最后剩下的是第三組，是這大約500個少年中人數(shù)最少的。路易斯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但在聽到圣血天使親口說出來之前，他都無法相信。

“阿羅斯托組，你們將接受進一步的試煉。你們被選拔為潛在的新兵。你們現(xiàn)在是阿斯塔特修會圣血天使戰(zhàn)團的有志者了?！?/p>

他們不敢歡呼或是說話。洛倫茲點了點頭，仿佛他是什么睿智的元老，有權(quán)同意天使的話。弗洛里安發(fā)瘋似的大笑起來。

路易斯的心怦怦直跳。他笑不出來。因為他對未來不抱任何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