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有一個月，李去凡都沒再見到永恒。他滿以為永恒是玩夠了，沒想到今天中午去吃飯，剛下樓就看見一個男人坐在一樓的沙發(fā)處，戴一副墨鏡在喝茶。

　　李去凡認出來了，但只當是沒看見就往外走。走到門口被保安攔下來：“李先生吧？有人在等你?！?/p>

　　“我不認識他。”

　　“但是他說來找李去凡，我查了下，咱們樓里只有一個李去凡?！?/p>

　　保安不依不饒，李去凡翻了個白眼作罷，回頭看見永恒把墨鏡拿在手上，正在看他。

　　“你怎么進來的？”李去凡走過去。

　　“我給你們公司的一把手打了電話?！?/p>

　　“你怎么知道他的電話？”

　　“我秘書幫我找到的?！?/p>

　　“你還有秘書？”李去凡說“哦，對了，你是富家公子，秘書什么的還不是召之即來?！?/p>

　　“不是啊，我只是個普通的……”永恒故意放小聲“不死者?！?/p>

　　“真不錯?！崩钊シ颤c點頭“好的，我要走了?！?/p>

　　“哎，你不去我家了嗎？”永恒追著問“我這一個月好好收拾了一下，還整理了這附近所有沒有魚的飯店，保證你滿意?！?/p>

　　李去凡朝他翻了個白眼：“有意思嗎？你搞這些，有意義？這好玩嗎？”

　　“你要是對這些都沒興趣的話，我不知道你該如何度過漫長的生命。”

　　“我沒有漫長的生命，”李去凡看著他的眼睛“我沒有，我只是個普通人。一百年后我只會躺在棺材里不會坐在車里飯店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我沒死過，我騙你的。行了吧？”

　　“你沒有死過？那你更得跟我走了，我得保證你死的第一次不會過于痛苦?！?/p>

　　李去凡皺皺眉，看著一臉輕松的永恒：“你要干什么？”

　　“我知道注射死亡的藥品如何配置。我可以讓你體驗一下。”

　　“傻逼！”李去凡說“我說了，我會死的。人死了就沒了，啥也沒了！”

　　“我保證，你死掉后什么也不會發(fā)生，你會好端端地出現(xiàn)在你前一天睡覺的地方?！?/p>

　　“你當玩游戲啊？！Minecraft是嗎？”李去凡聲音拔高，整個大廳的人都在看他們吵架，李去凡掃視一圈，把尷尬蓋在永恒頭上走了出去。

　　李去凡停在公司大門不遠處，永恒自然跟上去。

　　“你為什么一直纏著我！”李去凡問，他滿腔的火燒的滾燙“我到底欠你什么了？”

　　“你什么也不欠我，你只是沒認清自己?！庇篮阋桓逼届o的口氣“順帶一提，Minecraft我其實玩得還不錯?！?/p>

　　“我不想認清自己，好嗎？讓我一個人待著?！崩钊シ舱f。

　　“但是你總有一天得認清，”永恒抓住他的肩膀“這不是沒有意義的?！?/p>

　　“傻逼。”李去凡撥開永恒的手，指著他的臉“你最好滾遠點，我不想再看見你一次?！?/p>

　　“人類滅絕后，你就只能看見我了?！庇篮阏f“來吧，你得經歷第一次?！?/p>

　　“滾！”李去凡盯著他，一步步后退“你個瘋子！”

　　永恒的叫喊聲被劇烈的碰撞聲掩蓋，李去凡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收縮，身子也輕飄飄的，但是疼痛感很沉重，而且一瞬間突破上限讓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泡在血灘中，李去凡突然想吃火鍋。眼前有著一層淡紅色的薄紗，把整個世界渲染得危機四伏，他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但是他不知道是誰，他甚至有些記不起來自己是誰。

　　李去凡猛地在自家床上坐起。

　　“呼?！彼嗳嘌劬?，呼了口氣“做噩夢了？”

　　被子被掀到一邊，沾著血污的骯臟一面暴露無遺。衣服上也都是血，把床單浸得殷紅。

　　李去凡愣了一會，翻身下床，踏著一只拖鞋就往衛(wèi)生間跑。鏡子里的自己看上去無比正常，正常得有點不正常。身上的血是哪兒來的？

　　他想起來掏出手機看看，屏幕碎成了蜘蛛網，點亮了，看見時間是12：26。他記得自己是12：14下班的。

　　他復活了？

　　李去凡把上衣脫掉，露出一副久不經鍛煉的身體，小肚子上沾著一片血跡，他用水洗掉。他復活了。

　　死亡的痛苦感是不會騙人的。他換了身衣服，匆匆下了樓。他要去看看發(fā)生車禍的地方，那個司機，那輛車，還有永恒。他肯定在現(xiàn)場等著他。

　　李去凡打了個的，告訴師傅地方。

　　“那跟前剛發(fā)生車禍了可能要堵車?！彼f。

　　“沒事，我就到車禍現(xiàn)場?！崩钊シ舱f。

　　“你是家屬？”司機問。

　　李去凡想說我是死者，心里突然發(fā)了笑，沒說出來。

　　司機再也沒有講話，悶頭開了一路。等到下車，說什么也不收李去凡車費，搖搖頭推了回去：“你拿著吧?！?/p>

　　李去凡下了車，走向停著的一輛卡車，周圍圍了不少人，聽見中間有人拔尖嗓子喊：

　　“人都飛的不見啦！”

　　“我沒開那么快?！彼緳C辯解。

　　“你車這么大，輕輕碰一下也要摔出去好幾米！”

　　李去凡湊到跟前，問邊上一個大哥：“怎么回事？”

　　“有個人叫車撞了，一直找不見去哪了，司機非說是爬起來跑了。有個大媽說是撞飛了，和司機在吵。”

　　李去凡擠進去，一眼就看見地上的一攤濺開的血跡，那里大概是他被撞飛后摔下的地方。司機辯駁得面紅耳赤，大媽指著他的鼻子罵：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開大車的王八蛋才有那么多車禍！”

　　“死老太婆說的什么屁話！”司機回罵“老子不用吃飯的？娃娃不用上學的？我不開車你養(yǎng)活我們一家嗎？”

　　交警站在一旁勸阻，李去凡又鉆出了人群，他看見有輛車子停在不遠處，一個人坐在車子的后備箱上看著他。

　　“來了？”他說。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李去凡說“你什么時候會的復活？”

　　“我就是知道啊，”永恒說“你現(xiàn)在總信了吧。而且復活不是我會的，是它本來就在這?！?/p>

　　“還有其他的復活的人嗎？”

　　“沒，目前就咱們兩個?！闭f完這句，永恒停下思考一陣補充道“目前我只找到你是和我一樣的。”

　　“有次數(shù)的限制嗎？”

　　“不清楚?！?/p>

　　“死掉后多長時間復活？”

　　“立刻?！?/p>

　　“永遠是這樣嗎？”

　　“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幾千年來都是這樣。”

　　“你死過多少次了？”

　　“少說上萬次了，我沒仔細記過?！?/p>

　　李去凡點點頭。他現(xiàn)在是一個不尋常的人了。這個能力會帶給他什么？是金錢嗎？還是名聲？要是真的不會死去，要這些又做什么？

　　“你的收藏，還能讓我看看嗎？”李去凡問。

　　“當然，隨時都行?！庇篮阄⑿χf“上車吧，就等你這句話了?！?/p>

　　兩人上了車。

　　李去凡不再端坐，而是橫躺在后座上。知道了兩人相同讓他心里一陣輕松，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后卻發(fā)現(xiàn)是真理，他有種莫名的舒暢。

　　“你這么長時間來都是在尋找不死者嗎？”李去凡先開口了。

　　“是啊，找得好辛苦啊?！庇篮銖暮笠曠R看向后座上躺著的人，只是咧了嘴一笑。

　　“還有別人知道你不會死嗎？”

　　“不少?！?/p>

　　“不少？”

　　“對啊。比如那個飯店老板，我的秘書，還有一些朋友?！?/p>

　　“他們不會告訴其他人嗎？”

　　“不會的，我知道該告訴誰不該告訴誰?！?/p>

　　“哦……那你這半個月都在干什么？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

　　“我在整理沒有魚的飯店啊?！?/p>

　　“真的？你真整理了？”李去凡挑眉。

　　“假的，”永恒說“我只整理了一天就得出來了，后面幾天在配合調查?！?/p>

　　“調查？警察調查？”

　　“嗯。那天到店里撒潑的小混混頭兒死掉了。”

　　“死、死了？”李去凡好長時間沒說出話“為什么？”

　　“不怪我，我只是打昏了他。是他的同伴搬走的時候把他顛死的。”

　　“可你怎么證明你沒打死他？你打完他就不動了?！?/p>

　　“我沒辦法證明?！庇篮阏f。

　　“調查結果怎么樣？”李去凡問。

　　“無罪，我屬于正當防衛(wèi)?！庇篮阏f。

　　“那還好?！崩钊シ舱f“要是他們調查出來你殺了人，更不好辦了，判你無期你又死不了，判你死刑你就會復活。”

　　“我也殺過人?！庇篮阏f“不過是很早以前的事了?！?/p>

　　李去凡抬起眉頭，瞪著眼睛攢著口氣，好久才呼出去：“什么時候？”

　　“得有一百來年了，”永恒說“我殺了一個壞人。至少是我個人認為?！?/p>

　　“講講?！崩钊シ舱f。

　　“當然可以，只要你愿意聽?！庇篮阏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