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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言情小說】青春年少

2020-02-10 09:01 作者:梅虹影  | 我要投稿
當(dāng)我克制了塵世的情欲,固然是圣潔無比;但當(dāng)我沒有做時,我也曾縱情歡樂。
? ? ? ? ? ? ———[奧] 施特勞斯《蝙蝠》
我今天講的這個故事,事情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而它給留下的傷痕卻還是那么清晰。感情的天氣稍作變化,就會引起它隱隱作痛。
每當(dāng)夏季來臨,看著綠葉叢中朵朵艷麗芬芳的槐花,甚至是槐樹。就會想起她來,這個漂亮的女人,差點斷送了我前程的女人。她讓我懂得了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也讓我領(lǐng)略了什么是陷阱什么是悲痛。
我曾立志:上大學(xué),考察地質(zhì),一個人生活,終生不娶,真是太浪漫了。我給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完美花環(huán),未來得及編織,便給殘酷的現(xiàn)實打了個粉碎。讓我痛不欲生。
上高一那年,我終于拗不過父親。像擋不住冬天的來臨一樣。繳械投降,答應(yīng)訂親。否則我便會失去繼續(xù)讀書的機會。所有的夢想,都將會煙消云散,化成泡影。
她的名字叫槐花,長的賊水靈,人像名字一樣又白又嫩又可口,時時散發(fā)著表春的氣息,成熟女人的芳香。讓人心醉神迷魂不守舍。
她沒有上過學(xué),只是會歪歪扭扭地寫“木兔花”。我和她哥在小學(xué)是同桌,她哥五年級沒念完,就隨村人出去打工掙錢了。從外地寫回的家信,請鄰居教書匠看了半天才明白啥意思。聽教書匠說寫的還挺好,于是就羨慕她的哥哥有學(xué)問。嫌她娘偏心,又怪自己當(dāng)初不喜歡念書。對我這樣一位學(xué)問高她哥許多的高中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崇拜之余,難免有幾分自卑。
按鄉(xiāng)俗訂了親如沒有天災(zāi)人禍,便是一家人了,至少她對此是深信不疑的。我們兩村相鄰,離得很近,只有二里來路。最初見面,難免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說話。后來就變得膽大起來,家鄉(xiāng)還有這樣的習(xí)俗,每年正月初二和八月初二早上,必須帶著重禮去女方家,還美其名日:春節(jié)是“拜年”,中秋是“送月餅”,實際上是送彩禮。彩禮之眾多,耗費之巨大,常令許多男方負債累累。我不知道貧窮的家里,何時竟有那么多的錢。女方只在正月初四回“婆家”僅需拿一小籃東西,男方不但不能留,反而要加上一些,仍讓女方帶回“娘家”。
這樣一來二去,接觸多了,雙方家人每次安排見面說話的時間由少漸多。我發(fā)現(xiàn)她的智商很高,聰明伶俐,遇事沉著,反應(yīng)很快,處理得體完美。很為她沒有受到文化教育而遺憾。心中原有的不滿情緒漸漸消去,以致于后來對她慢慢有了好感。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墜入情網(wǎng),并且在她的推動下竟愈陷愈深。
暑假的一天,我獨自呆在家里,躺在床上溫習(xí)功課。她突然推開我家的大門,在院子里喊:“有人嗎?”
“誰呀!”
說話間她已來到我的東廂房內(nèi)。對她的到來,我始料不及,聲音倒是即陌生又熟悉。她的臉紅樸樸的,兩只閃爍著激動和快樂的眼睛,有節(jié)奏地輕快地眨著,嬌喘微微。
“唉呀!把我嚇死了?!?/div>
“咋了?”
“怕人看見?!?/div>
她坐在床沿上,我既高興又激動。一時間竟不知怎么辦才好,也忘了給她倒茶(我們那兒管白開水叫茶)。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我,充滿了無限柔情。看得我窘極了,越發(fā)手足無措,一個勁地機械地翻著《世界歷史》。為了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時而停下來,看一看??吹锰貏e認真特別專注,又為自己的虛偽漲得滿臉發(fā)燙。
過了一會兒。
我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她正低著頭,雙手相互摩挲著。我的心一震,驀地,意識到冷淡了她,傷了她的自尊心。把書猛的扔到床頭,捉著她的手柔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等以后我把我所學(xué)的知識,一古腦兒全都教給你,好嗎?”
“我......我......”她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

“你放心......我不會對不起你的......考大學(xué)我也沒把握......”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她是這么的漂亮。與半年前的她相比,就像一塊晶瑩的美玉,經(jīng)過名匠細心雕刻、打磨、潤色而成的珍品。而你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人力所為,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巧奪天工的珍品,發(fā)出來自內(nèi)心的贊美,讓你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大海似乎也累了,唱著勝利的輕快的歌謠漸漸恢復(fù)了平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
槐花輕喚著我的名字,把我從沉醉中喚醒。用帶著特殊香味的手絹,揩去我額頭臉上的汗水。
“你咋又哭了?”看著她面頰上的淚痕不禁問道。
“你說呢?”她顯得很開心,高興的反問道。
“不是后悔了吧?”
“死也心甘。”
……
“我有些害怕?!?/div>
“咋了?”
“萬一.......咋辦?”
“讓你當(dāng)爸爸不好嗎?”
她一幅調(diào)皮的樣子,像鄰居家的小孩。
我漲紅了臉,想說什么,什么也沒說出口。
“看嚇的,......不礙事。”
“要是昨天呢?”
“不礙事?!?/div>
“要是明天呢?”
“不礙事?!?/div>
我松了一口氣。
“我的衣裳好不好看?”
“咋不好看,真是‘士別三日......’?!?/div>
我下句末開說完,忽然意識到什么連忙改口說:“噢,太漂亮了?!?/div>
“你剛才說的是啥呀?”
“沒,沒說啥......”
“城里人真膽大,啥都敢穿......”
她的心情顯得很舒暢,滔滔不絕的說:“讓咱干爹給你在縣城里找個工作,我跟他說了。”
“哪個干爹?”
“就是我給他照顧孩子的那家?!?/div>
我忽然想起她從省城剛回來,給我們村辦小學(xué)吳老師照顧了六個月小孩。
吳老師臨走前告訴爹,她丈夫到省城開車了,弄了套房子,又給她安排了一個工作。
孩子小無人看管,讓槐花去幫帶半年。又說:“老同事你放心,槐花是我干女兒,你的末來兒媳婦,趕明兒,讓他給萍兒在縣城找個工作......”
“不,我要考大學(xué)。將來把你也搬走......”
“現(xiàn)在說的瞎好,待才考上大學(xué)了就成了陳......”
說著用那會說話的眼睛,帶著柔情,帶著密意,帶著渴望,直直地看著我。雙手環(huán)扣著我的脖子,長長地甜甜地親了一口。柔聲說:“還行不?”
“啥呀?”她又親了一下,沒吱聲。
又過了十多天,我回到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高中的課程在高二結(jié)束時已基本會考完畢,僅有語文、政治,而這二科的內(nèi)容相對較少,整個高三階段全是復(fù)習(xí)、鞏固、提高,為一年一度的高考作準備。
最初的一段日子,倒也能心安理得地復(fù)習(xí)功課。
日子久了,心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做數(shù)學(xué)題,慢慢地推理推到她身上;翻開書,滿頁是她清澈見底溫情脈脈的眼睛;每一個圖形都成了她豐韻的線條,漂亮迷人的臉蛋;閉上眼睛,千金一刻如在眼前。
我無法平靜下來,總有回家的想法。
我決定回去一趟。
我用盡全力蹬著自行車,唱著早已跑了十萬八千里調(diào)子的流行歌。
“志剛!”
剛過寬闊的蔡河上的狹橋,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傳過來。
我嘎地剎住車,她已跑過來抓著車把,生怕我飛了似的。
“狠心賊,把我忘了吧?”
“沒……沒有,天天想你……真的。”我有點兒結(jié)巴起來。
“連三個周六,我都在這等你,咋不見你的影子?!?/div>
她裝出一臉怒氣,竟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歡快。眼睛仍然是那么清澈、那么明亮、那么迷人。
“等成了親,罰我跪床頭,先記上?!?/div>
我也裝出一臉真誠的樣子,她禁不住嗤地笑了:“舍不得?!?/div>
……
天色漸漸地晚了,薄暮籠罩著四野,空氣里散發(fā)著溫馨祥和歡樂愉快的氣息。
“走,我?guī)?。”我示意讓她坐在車架上?/div>
“不哩,我坐前面?!彼龐舌恋卣f。
自行車前部的橫梁上,若坐個小孩綽綽有余。坐個豐韻的大姑娘,倒有些窄了。況且離家近了,讓人看見多不好意思。
“人見了,不會說后輪胎漏氣了?!彼路鹂闯隽宋业念檻]。
“上我家吧,我給你做好吃的。”她用渴求的神色看著我,又補充道:“我家沒人?!?/div>
我激動的點點頭。
“來,我?guī)悖瑒e累著了?!?/div>
我還末坐穩(wěn),她柔聲說:“摟著我的腰,我要蹬快了?!?/div>
我緊緊地摟著那嬌小的細腰,臉貼在她的背上,聽她劇烈的心跳。車速似乎更慢了。
“是怕我累了,一會就沒勁了吧?”
“瞎說?!彼A艘粫?,又說:“別太緊了,快擠出尿了!”
這是一張雙人床,是她和姐姐兩人的。床上放著一個新被,一頭并排兩個枕頭。墻上貼著名星美女的半裸照,掛著她們的漂亮?xí)r裝。
天快亮?xí)r,她仍毫無睡意,精神頭十足,給我講我的同學(xué)掙了多少錢,給對像買了什么漂亮的衣服、家俱……
“我要考大學(xué),走到那把你帶到那?!?/div>
我機械地重復(fù)著同樣一句話,雙眼已睜不開了,渾身無力,昏昏欲睡。
“成天作這樣,驢笑你也考不上……”
“唉?你說口這么小,小孩頭恁大,咋生出來的,多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替你?!?/div>
我倒成了行家,有氣無力地喃喃地說。
……
我一覺睡醒來,她摟著我,雙眼噙著淚水,臉上留下道道淚痕。
我懊悔是否說錯了什么話,或別的什么原因令她如此傷心。
問她,她笑著說沒啥,高興的。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每周六蔡河橋畔,總有她焦急的身影。每次她都那么如饑似渴,準備工作又做得那么到家,那么盡善盡美,讓人心酣意暢。
胡調(diào)瞎侃之時,余興末盡之際,耳畔總會起她近乎哀求的聲音:“別上學(xué)了,結(jié)婚吧。”
“還差三年呢,年齡不夠不讓登記?!?/div>
“那我有了咋辦?”
“不會的?!?/div>
“你咋知道的?”
“從書上看的?!?/div>
……
每次她似乎都有眼淚送給我,當(dāng)我沒有答應(yīng)退學(xué)時;每次她似乎都有什么話要說,當(dāng)我沒有答應(yīng)退學(xué)時。
一天, 媒人帶來消息,說她家要我家再拿出五千元錢來,準備辦什么事。
爹為兒子能找到這么個,十里八里挑不出的漂亮媳婦,心里常常美滋滋的。一大口一大口地抽著,用舊書紙包煙葉裹成的旱煙。連火燒了熏得又黃又白又黑的胡子竟也不覺得?,F(xiàn)在別說是拿五千元,就是要月亮也得弄半個來。況且,人家又會帶回來的,有啥不中呢?只是這個倔萍兒,非要讀什么高中,還要讀什么大學(xué)。讀個屁,有啥用,人家貓蛋狗蛋只讀了中二(初二),這不也能掙錢了嗎?據(jù)說還在外面找了個女人,只是年齡大了一點。嘖,嘖。沒花家里一分錢。
每當(dāng)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心里總有揪一般的難受,期中考試的成績直線下滑。由原來的前三名落到了第四十二名(全班只有五十九個學(xué)生)。成績通知單在手里已揉碎了,也沒敢拿出來上家人們看看。趁上廁所時,隨手扔了。
爹娘從舅家借了一千元;從姨家借了一千二佰元;從一個遠房姑家借了八佰元;賣了一頭全家養(yǎng)了一年的肥豬,三只山羊,又拿出全家攢了幾年的全總積蓄。終于湊齊了整整五千元(一個子兒都不少)。爹高興得像勝利地完成了一項重要而艱巨的任務(wù),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嘖,嘖,咱這幾家親戚真行。
“爹?!蔽宜腿グ?,說不定人家還能給我一些做學(xué)費。”
爹思忖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中。”
爹似乎想要夸兒子聰明,沒白念書。又像想到了什么,動了動干裂得滲出一絲血痕的嘴唇,沒再說啥。
見到我,她仍然那么歡樂。我有意避開她熱烈的眼光,一副正兒八經(jīng)的神態(tài)。
“要恁些錢,干啥?”
她的臉一紅,低下了頭,沒有吱聲。
“嗯,跟你說話呢?”
“你考上大學(xué),不要我了,咋辦?”
“就為這??!”
“我對天發(fā)誓,我劉志剛壞了良心,不得好死?!?/div>
我突然跪下高喊。
她捂著我的嘴,淚水涌下,哽咽著說:“俺說不要,就俺娘要要?!?/div>
過了一會,她又說笑起來,恢復(fù)了平時的狀態(tài),仍然滿臉春光,像不曾發(fā)生過什么。
“這可是爹從人家借來的,咱把它存起來吧!用你的名字,咋樣?”
她溫柔地點點頭。
接下來幾個周六都是細雨天,漫長的粘土路,見了水對行人特別熱情。緊抓著你不丟,不要說騎自行車,就是單人空手,走一、二里路,也會讓你汗流夾背。
好容易等到一個天晴路干的周六。我恨不得一下子就能把車蹬到橋邊,可總覺得路好像比以前更長了許多。
美麗的浪漫的蔡河橋邊,靜悄悄地沒有一絲動靜。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又仿佛感到她喊著“志剛”向我跑來。我擦了擦眼睛,把手放在耳廓上,搜索了一遍,才確信只有我一個人。
我推著自行車,邊走邊停向四周看著??偛皇撬臀易饔螒虿仄饋砹税?;是不是有事,不,有再大的事也會來的;是不是沒著我走了,她是知道我啥時候回來的,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我猜測著。
短短的二里路,我走了整整二個小時,前顧后盼左張右望早等晚等,也沒見她的蹤影,我的心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槐花上廣州了?!辈恢钦l說了聲。
我半信半疑憂心忡忡的回到家里。
“看人家多懂事,走前來家里說,她掙錢供你上大學(xué),來不及對你說,讓我千萬告訴你。我說:‘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捎到信’?!蹦棠绦跣踹哆兜卣f。
我在沒有什么心思吃飯,總覺得胃里飽飽的,腦子里空空的,沒有了一絲思維。
經(jīng)??措s志聽人說,廣州老板有錢,專騙漂亮的農(nóng)村打工妹;萬一槐花被人家騙了咋辦,又不會寫信;槐花精著呢!沒事。我一會想這,一會想那。許多歡樂嬉戲的場景也不時的涌現(xiàn)在眼前。腦袋又成了一個正被選臺的電視屏幕。
連續(xù)兩天兩夜,毫無睡意,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拼足勇氣,到她娘家問她娘。
原來去洛陽找她姐了。
農(nóng)歷八月初二,一大早,我就車馱著爹娘細心準備的各種禮物,去她家送“月餅”。她家若大個院子,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喧鬧。她娘說她爹剛?cè)ゴu窯廠,就把我讓到她的房間。我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粗拇病覀冇臅g樂的場所。我的激情倍增,回想著她迷人的眼睛,回想著她漂亮的臉蛋,回想她優(yōu)美的線條。更加劇了我對她的思念。一想到現(xiàn)實,我如同在地獄里忍受著痛苦的折磨,便再也沒有了興趣。所有激情都煙消云散,蔫蔫的,正不知該怎樣度過這讓我精神倍受摧殘的一天,我甚至想到無法吃豐盛的午餐。而不久,這種情況就徹底改變了。
“志剛”,她叫我的名字,從門外慌慌張張地趕了回來。似乎也特別渴望見到我一樣;似乎知道我來了挺長時間,讓我久等了一樣。
她滿臉笑容向房間走來,頭發(fā)短了些,身體仿佛長高了點。身條毅然那么豐韻,似乎更豐滿了。眼睛似乎小了點,卻毅然那么清澈,那么明亮,那么迷人。仿佛時刻都在與你交流著思想,每轉(zhuǎn)一下都有是告訴或暗示你應(yīng)該怎樣做,不應(yīng)該怎么樣做。
我的心都有快要跳出來跑過去拉起她的手,摩婆著說:“槐花,你啥時候回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叫我想死你了。”聽著我的話,她的臉上火紅火紅的,掙脫我的手。
我正不知她為何變了心了,有一絲茫然抹過我的心頭。
她馬上恢復(fù)了原狀,笑吟吟的。
“志剛,我是你姐,桃花。”又說道。
“我今天早上剛回來,知道你要來,沒來得及休息,就到集上買菜去了,這不,剛回來,去了趟洗手間。”
她說完才發(fā)現(xiàn)最后三字在家不該這么說,方要改,才動嘴。
“沒見過你和槐花這么好,那她和你商量的事,咋還不同意?”
她的娘,看到我的丑態(tài),先也笑彎了腰,漲紅了臉,不失時機的說。
“同意!媽,你就叫她回來吧,要不,等我想她想出了病,她又該心疼了”。
“同意?那今年正月初二就下禮吧,日子咱摘近些?!鞭D(zhuǎn)而又用略帶遺憾和無耐的口氣,如同真作了一樣。
“她干不夠一季,人家不給錢,也不讓回來?!?/div>
恐我再向她要槐花,忙又說:“和你姐說說吧,我做飯去?!?/div>
我為自己的失態(tài),到不好意思,竟不敢再抬頭正眼看她。心想,這姐倆長得太像了,倒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事實上再像也有區(qū)別,成熟老練的臉上再涂脂搽粉,也掩不住她的年齡比槐花至少大三歲。
像剛才這樣的誤會情況,她似乎早已忘了,或許已習(xí)慣了。
“你準備啥時候結(jié)婚,是按老規(guī)矩還是旅游?”
我沒敢冒然吱聲,也沒來得及吱聲。她繼續(xù)說:“旅游吧,既時髦有情趣,又浪漫,還省錢?!蹦强跉馊缤粋€決策者,好像和她結(jié)婚一樣。
“姐,你啥時……”
“我,早著呢,哼,他家不拿這個數(shù),休想使媳婦。”她伸出五個手指,不夠,又加了另一只手上的一個手指。
我漫不經(jīng)心的聽著她說,這時注意到她床頭的墻上掛著一個心形的禮物,心中央寫著一個棣體“馨”字,外套著一個透明的薄膜,不自覺地念出了聲。
“嗨,你真利害,不愧是高中生,我算服了,我把字典都翻了遍,也沒查到,多虧老教師幫著才找到讀音,今天,你沒看字典,脫口而出,就念對了,真棒唉!”
我原以為她這么漂亮大方,一定也很高雅吧!沒有料到竟如此粗俗可笑,讓人肉麻。
便默不作聲,兩眼發(fā)餳,昏昏欲睡。
“困了,就先睡一會兒,來我給你鋪床?!甭曇魟t特別像槐花的聲音。
“不困,姐?!蔽也皇ФY節(jié)地說。
“嘴真甜,比他強多了?!?/div>
我坐在床沿上隨手從床前的桌上拿起一本小學(xué)課本,旋又橫仰在床上,貼切墻向上拋出,恰撞在她的禮物上,抬手一接,穩(wěn)穩(wěn)地落在手中,不曾損壞一絲一毫。
“是他送給你的吧?”
“哼,他!一個朋友?!彼目跉?,先是不滿,隨后又換一種充滿了幸福的聲調(diào)說。
“快給我放好?!?/div>
她像怕我弄壞了她的朋友送的寶貝禮物,我倒毫不猶豫地奉還給了她。
我猶豫了半刻,她趁機推開我說:“我的腰窩里長了個瘤,剛開完刀,回來就是休息的;看你剛才那急樣,怕碰了傷口,沒敢動?!?/div>
我有些后怕,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那再等四個月,就等不及了嗎?下次別再這樣了,我是你姐,尊重點?!币蚋械胶笕终Z氣嚴肅了,隨又說:“讓人家知道了,多丟人?。 ?/div>
我的臉臊得通紅通紅的,以至于染紅了那只精美的小鏡子。
午飯做好了,她爹還沒有回來,我心里盼望他千萬別回來。她娘則認為,沒有男人陪“二女婿”吃飯,是不太符合習(xí)慣的,顯得不夠熱情。喋喋不休地說著,怪他爹不回來。干脆就讓她大閨女陪我吃飯,她壓根就沒有想到這樣合不合適。
我的心異樣的激動。就像一位連日在沙漠里跋涉奔走的流浪人。斷了幾天水,忽然看到一盆水一樣,也不管它是清是濁,是甜是苦,只要能解暫時的饑渴便是好的。
我吃了一口餃子,剩下半個,用筷子夾著不動。誰知道彼此的眼睛也在傳遞著某種難耐氣息,她仿佛讀懂了我眼光,又故作鎮(zhèn)定的說:“咋了?”
“太咸?!?/div>
“不可能,我調(diào)的味?!?/div>
“不信你嘗嘗?!蔽疑焓诌f過去。
她張口噙著,用牙輕咬了一下筷子,方坐好,輕輕地慢慢地嚼著回味了半天。
“不咸啊,是你鹽味太輕了?!?/div>
看我面帶笑容深情地注視著她,帶著愛昧的眼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假裝啥也不知,繼續(xù)給我夾菜。
我回敬了她一筷雞塊。她含在嘴里遲遲不啃下咽。我看她的動作神態(tài)真像槐花。
“槐花,我想吃你嘴里的?!闭f著走過去摟著她的脖子,張嘴去接。
她輕輕地吐了出來,身子輕倚著我的胳膊。
她娘在灶房里喊了聲:“貓?!贝蟾攀秦埻盗俗臁?/div>
唬得我急忙松了手。她用手理了一下頭發(fā),說:“也知道害怕了?”
我終于全懂了她的意思,再也無心吃飯了。
六個月過去了,我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度過的。什么物理公式、什么幾何分析、什么高考全拋在了腦后。我搏命寫作,或散文或詩歌或小說,融入我的想念、我的渴望、我的焦慮。來發(fā)渲心中壓抑的激情,歌唱甜密的戀情。
當(dāng)別的同學(xué)致力于復(fù)習(xí)時,我卻陷入無限的的遐想之中?;貞洝?gòu)思、升華我的情感。
寒假即將來臨,我整宿徹夜失眠。我盼望她歸來的消息,相聚歡快的時刻。
日子一天一天地艱難熬過。我已消瘦得像個餓死鬼,蒼白的臉和緊緊縮的亂眉間,一雙呆滯的眼睛間或一轉(zhuǎn),證明還有一點氣息。
明天,就放寒假了。我從奶奶手里要了五十元錢,天不亮就爬上開往洛陽的班車。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槐花。禁不住激動的非非入想。擔(dān)心司機是不是撐得開不動車了。跑得這么慢,又擔(dān)心是不是南轅北轍重現(xiàn)。一路上,車走走停停,因路邊總有一些飯館。每過一家都有要停一會,讓旅客下車吃飯。
這一家飯館很大,若大個院子里停滿了各種各樣的客車。旅客每人必須下車買五元錢以上的食物,方能領(lǐng)到飯館暫發(fā)的上車證。否則休想上車,我只有 25元錢了,看著買來的發(fā)臭的火腿腸,那有心思吃。想催促司機開車,又不見蹤影。
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忽然一陣女人的調(diào)笑聲,把我的眼光引到了一溜低矮的單間門前。通過虛掩的門縫,一覽無余:那個賊肥的司機,正猛喝一口可樂向懷里的女人嘴中吐去。忽然噗的一聲,女人嘴里未咽的飲料,噴了司機一身。嚇得我拔腿就跑,一下子撞到一個麗人的懷里,手端著的碗里的湯水澆了我一頭,碗叭地摔了個粉碎。
“慌什么,沒見過?!?/div>
我呆呆地站著。停了一會兒,她說:“跟我走。”
我的腦袋嗡了一下。心想,這一下可完了。來到一間較為隱蔽的房間,她拿出一塊毛巾,擦去我臉上的湯水,歪頭看了看我的臉說:“沒燙著,還疼吧?”
“不……不疼?!?/div>
“你家是哪的?”
“湖州。”
“干啥去?”
“找我妹妹。”
“妹妹,真是嗎?說實話?!?/div>
“我對像?!?/div>
“她干啥去了?”
“打工?!?/div>
“在哪?”
“賓館?!?/div>
“你放心?”
“咋不放心!”
我不知她問這干啥,大概審問犯人都是這樣吧!可她不是警察啊。
“挺癡情的啊,一看就像個情種?!?/div>
這了一會兒,她說:“你有錢嗎?”
“有?!?/div>
“多少?!?/div>
“二十五元?!?/div>
“你拿拾元錢,碗就不讓你賠了?!?/div>
我?guī)е屑さ难酃饪粗?,又為她讓我拿錢而奇怪。
“陪我玩一會?!?/div>
說著便拉我向沙發(fā)。
我快步走出房間,轉(zhuǎn)頭向左飛奔起來,不亞于運動場上百米沖刺。剛上汽車,司機就發(fā)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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